天色还早，街道两旁却不似往常那样熙熙攘攘，偶有路人也低头匆匆赶路。
“林姑娘，你这儿可终于开门了。”眼前一阵昏暗，听声儿才道是辞镜丫头。
辞镜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如今在尚书府大小姐闫汀身旁伺候。西城众人皆知，这闫汀大小姐脾气古怪，也说不得是好是坏，说是骄纵傲慢，却又会常常上街施粥，舍些金叶子与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按理儿说，在她身边伺候，准是个美差事。
一开始闫尚书向西城众人招大丫头，众人皆觉惊奇，毕竟这样儿的官家小姐，自古以来用的都是从小买回去做了几代包衣的婢子。因闫老爷子发了话，只要能有人把大小姐伺候好了，便保他家三代衣食无忧。报名者可是趋之若鹜，尚书府好不热闹。但也仅仅是一时，在不知道第几个丫头莫名惨死被抛尸乱葬岗之后，彻底是没人敢再去了。偏生这时候，辞镜丫头好生不巧的晕在了尚书府门口，刚要上朝的闫尚书看到了，竟有些许不忍，叫人抬回府上医治。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便唯有以身相许。她做了闫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一做便是到了现在，闫大小姐都到该入宫的年纪了。辞镜本是与父母逃荒来到的西城，半路上她爹娘都饿死了，如今也是伶仃一人，便要同大小姐入宫去。
“林姑娘？林姑娘？怎的了，你······还好罢？”
“你这丫头，好生烦躁，才多久不见就这般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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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别这样说，辞镜可要伤心了。”
“瞧这小嘴，把你能的。大雨的天儿，你不伺候你家小姐，怎独自出来了？”
“快别说，我可是连着来你家铺子几日了，都不见开门。今儿个小姐又央我来走一遭，说是时间快到了，让我问问这衣服可要绣好了。”
我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往其中添上半盏茶，看着出现转圈儿的茶沫，递给她“你家小姐可真是性急，这才半月光阴，着实催了我几次。罢了，你且先喝茶缓缓神，待我上楼将衣服去来予你。”
半个月前，新帝为了拉拢朝臣，钦点了几位大臣之女封为贵妃，闫大小姐就是其中之一。皇帝召她们一月后入宫，免不得几位小姐明争暗斗。物什要置备顶好的，都想为自己入宫后的荣宠夺得先机。毕竟，后宫也是朝堂上制胜的一把利器。
莫说西城，就是整个燕国百姓，皆知天丝阁的林绣娘生得一双巧手。曾为先皇后绣过一袭凤袍，在封后大典那日竟引得百鸟前来朝拜，身上的金凤隐隐有涅槃之势，这样百鸟朝凤的异象使得朝臣叹为观止，纷纷议论，都是惊讶于这金凤莫不是活过来了。
于是半月前，众府夫人接踵而来，只为自家小姐求一件天价羽衣。天丝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林绣娘五年才接一个活计。
我琢磨着挑来挑去，最终选了尚书府。闫尚书在朝中地位颇高，仅次于丞相。这使得许多世家门阀对天丝阁不满，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谄媚了。可是这有与我何干？总归天子脚下，天丝阁还不是他们动得了的。
手腕翻飞之间，散发着幽香的羽衣呈现在我眼前。我的技艺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荒废而生疏，反而越发精湛了。刺绣是个精细活儿，又加上日夜赶工，耗费我近半心血，使得我堪堪清明的眼睛又陷入一片模糊。
“林姑娘，你可找着了？”辞镜在楼下唤我，估摸这丫头的半盏茶是喝完了。我整整有些微乱的衣襟，抱起一旁还未来得及整理的羽衣下楼去。辞镜看到羽衣也并未多言，只是从我手中接过衣服，趁天还微亮匆匆走了。
唯一的客人走了，我是不必再傻坐着了。摸索着将天丝阁的门关上了，转身上楼，借着微弱的天光将烛灯点上。桌上还盛着半碗红枣当归羮，天气微凉，早就不冒热气了。旁边伏着狸儿，我摸过去的时候，它身上是凉飕飕的，想必是外面风大了些。将它抱在怀里，信步走到窗前，月牙儿已经冒了尖尖，远处的夕阳光最后一丝也没有了。狸儿的皮毛越发顺滑油亮了，禁不住手心儿痒，多给它顺了下毛。我将它仔细端详，发现好像还长胖了不少。
狸儿是我几年前在街边捡到的。半大的孩童最是顽劣，将指甲壳大的石子儿往它脏兮兮的身上扔。它狼狈的逃窜，竟是窜到我裙底下了。许是它的眼神太过悲切，我生了怜悯之心，将它抱回阁中悉心喂养。狸儿是不轻易近人的，曾有阁中丫头来我房间打扫，见它毛茸茸甚是可爱，就作势逗弄，结果还未碰上狸儿的身，就被尖利的狸爪挠破了相，委实可惜了一张清秀小脸。
我揭了一方软帕，将狸儿微湿的爪子揩干了。等它自个儿回到窝中，这才上榻，熄灯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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