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立秋,金陵城的清晨却还带着几分恼人的热意,与潮湿的雾气纠缠粘稠在一起,轻易不肯散去。
这样让人百般不舒服的时候,就连为了生计、平时忙着在各处府城山镇里穿梭的货郎们都偷了懒,宁愿不甘心地继续半睡半醒,也不会早早赶来,傻傻地等着城门大开。
今日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天未破晓,便有个巍峨如山岳的陌生身影从城中缓缓踱步而来,对着为首的守城兵将亮出个藏在袖里的信物后,就连声招呼都吝啬似的,一言不发地伫立在了尚未洞开的城门口。
这人实在古怪得很,不但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黑袍里,甚至还专门戴了顶被重重幔帘覆盖的斗笠,让旁人看不到半点他的五官形貌。
守在城门口的首领则在看到这人拿出的信物后,就讪笑着退到了一旁,还用眼神示意手下的六个士兵千万不要多事。
能让老大连句唠叨都没、就乖乖答应下来的,当然是范家的信物。
众兵卒识相地将目光都投向了别处,尽管极为好奇,还是尽量没有多看一眼这位从前未在城门现过身的怪人。
事实上,那人实在也没有烦扰到他们,只是毫无声息地站在城门口,将近一个时辰都未从原地挪移半分,面朝的方向是城外那浓雾迟迟未散的宽阔官道,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三刻辰光后,官道上未闻马嘶人声,但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马蹄铁特有的咄咄金铁之声,渐渐靠近了金陵城门口。
残存的薄雾被徐徐剥开,现出了金陵城今日的第一批客人。
坐在驭位上驾着马车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衣着考究,神态沉稳,像是富贵人家的仆从。
和早早就等在城门口的巍峨身影一样,他坐在马车上不声不响,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但这少年驭车之术极高,未扬过鞭、更未频频勒动缰绳,但在他驱使下的两匹骏马安静无比,却又目光清澈、脚步悠闲,全然不似赶了远路而来。
守城的兵将们面面相觑,都在讶异着另一件事——这马车竟与平日里在金陵城中来来去去的各式车驾有所不同。
这马车无门、无窗,前后左右更是连片透气的竹帘都不见,像是不管装了什么在那马车里,都死活不论了。
等到马车悠悠驰近,那庞大的黑影也没有迎上前去,仅是那重重的幔帘稍稍一动。斗笠帏影下的眼神似乎往驾车的少年身上停了停,继而毫无征兆地跃起了身形,竟轻如浮云地坐在了少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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