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有些毒辣 来往的商旅和客人们一边吃着茶 一边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哭丧着脸 抱着茶棚的柱子不肯松手。

两个坐在旁边歇脚的女客也于心不忍 因为那少年生的皮肤白皙、俊秀可爱 刚才还笑嘻嘻地管她们要糖丸吃 说话的时候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眼睛里神采飞扬 “姐姐”、“姐姐”的哄得她们一整袋子糖丸都给了他。

可现在 他眼泪就挂在睫毛上 一副风萧萧兮不复返的可怜模样。

“哎哟喂呀!我的小师弟啊!剑宗泱苍就要破势历劫了 这万一走火入魔?万一邪灵趁机侵体呢?你就替我上去看着他!”

一个中年男人头戴斗笠看不见脸 正要扒开少年抱柱的胳膊。

“我不去!我不去!那个鬼地方寸草不生!广寒料峭!没有蛐蛐儿!没有鸟叫!闷都能把我闷死!”

“那不是正好清心净修?”男人正哄着他。

“我不修!现在就挺好的!”

“哎呀 你就替我去个三日!三日之后我就来接你下来!”

“一个时辰我也不去!”

“师弟 乖!人人都想上那里的剑意阁参习 你就不想去看看?”

“不想!你不是说那个鬼地方的剑宗都禁情割欲吗?他都没离开过无意境天 那就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好玩!什么好看!喜怒哀乐都没有!**也没有!哪里有邪灵能侵体!别瞎担心了!”

“你不是喜欢看美人吗?剑宗泱苍两千多年修为 灵气非比寻常 容貌必然也是世间不可见的极品。”

“极品又如何?我能摸他吗?我能亲他吗?抬头看他都是大不敬!不去!”

少年摇头晃脑 就是不肯去。

谁知道 那个哄他的人露出了真面目 一不做二不休 唤出了灵兽瘅ィ颜霾枧锒脊吧狭颂臁

三日之后 少年站在无意剑海前撕心裂肺地喊着:“师兄!你快来接我回家!不是说好的三日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吃的、喝的都没有!我快死啦!”

又是三日后 他站在原处破口大骂:“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来见我!不然我必烧了你的草庐!推了你的丹炉!灭了你的烤炉!”

三日之后又三日 他茫然地看着云霭缭绕实则剑气翻滚的剑海 可怜巴巴地说:“师兄……你再不来带我回家 我就跳下去……到时候神形俱灭……看你日后如何向祖师爷交代!”

“我这里 就这般不好吗?”

似要将这片剑海都冰冻的声音响起。

少年惊得倒抽一口气 连转身都不敢 还打了个嗝 脚下一个踉跄 就要栽下去 后衣领瞬间被拽住 下一刻便被人勒进了怀里。

一抬眼 对上了一双眼。

布满霜寒的墨色琉璃海中 染着欲。

他低下头来看向他 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容颜却带着蛊惑的意味 强硬至极。

少年顿觉大限将至 莫名其妙后腰疼得要死人!

就在这时候 路小蝉全身猛地一颤 一觉梦醒,睁开眼发现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他随便一阵乱抓 摸到了大把的稻草。

这已经不是路小蝉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梦里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少年 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见到了一位不好招惹的人物 估计就是玄门剑宗之中的仙圣。

这位仙圣的灵光流溢 虽然路小蝉总记不得他的样子 却始终确定那必是让山河日月都相形失色的容颜。

娘啊 梦里被那位高人在腰上这么一勒 跟真的似的 路小蝉想要摸一摸腰

“亲娘哦!睡糊涂了!我这是在仙君泥像的肚子里呢!”

路小蝉抹了一把脸 这医君庙的香火味还是那么冲!连梦都能给熏没了!

只是梦中那个少年的所思所想 路小蝉觉着就像是自己曾经的经历。

不过好像也不是美梦 醒了反倒是好事!

“做个梦也是没头没尾 这要是一整个故事 我还能到茶馆里说个书 挣点儿小钱!”

路小蝉遗憾地叹了口气。

八月初五 鹿蜀的医君庙就会香火鼎盛 前来祈愿者络绎不绝。

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传统 各地的医君庙大多是乡亲或者善人为了积福而修建的 既不像佛门正宗有得道高僧坐镇 也不似那些道家鹤鸣幽谷弟子无数 更加比不得除邪灵正罡风的玄门剑宗 可无论到哪里都能见到这医君庙。

其中据说最灵验的 就是这座。

来上香的多为平头百姓 上的也是一文钱九支的便宜香。

这种香味道呛鼻 能把人鼻涕眼泪都熏出来 根本不像是来拜神的 反而像是哭灵。

在庙里待上片刻 就是用上好的香料沐浴 都盖不住那身香火味儿。

而医君的神像也是泥塑的 中间是空心儿的 里面垫满了稻草。

照理说 泥塑的神像不是过个河都自身难保吗?

而且还是空心的 空心即无心。

磕了无数个头 撒上无数香火钱 无心的医君又能听得进谁的祈愿?

所以路小蝉对这医君神像没有丝毫敬畏之情 从八月初一开始 就窝在泥像的空心里面。

医君像的脚部其实已经裂开了 藏在里面的路小蝉只要把碎瓦挪开 伸手出去 就能把供桌上的供品拿走了。

因为供桌比上香的人略高一点儿 当他们跪下祭拜 就看不见路小蝉动的手脚。

他从小就是个瞎子 所以听觉敏锐 台下的信众们一磕头 他就听得清清楚楚 赶紧出手 在供台上随手抓了一把。

路小蝉收回了手 手里抓到的不知是什么点心 外皮松脆 内里柔软 闻着香得很。

他一口咬下去 里面细腻柔软的红豆沙溢了满嘴。

甜!真甜!

路小蝉双手合十 仰面真心诚意地拜了拜医君。

“多谢离澈仙君 让我有口饱饭吃!”

只是离澈仙君的供桌上虽然满满当当的 但有个大缺点——没有荤腥!

虽然能填饱肚子 却没有油水 真是可惜!

路小蝉嗅了嗅 在呛人刺鼻的味道里 闻到了一丝清幽的紫叶檀香味。

看来是有钱人家来上香了!

供品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没有肉吃 说不定也有什么素鸡、素鸭之类!

路小蝉两腮发酸 馋的不行 一直吞口水。

他竖起耳朵 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派头不小 竟然把庙里的平头老百姓们都给赶走了!

“我们也是来给医君上香的 为什么你家主子拜得 我们就拜不得!”

路小蝉吸了吸鼻子:你们还真别拜了!就你们那些香火味儿 医君压根不敢显灵!还不腾云驾雾 躲得远远的!

“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岂能和你们混为一谈!”

隐隐还听见了拔剑的声音。

哎哟 哎哟 估计是哪个修仙的剑门 跋扈得很嘛!

不过这鹿蜀山附近 应该没什么了不得的门派。

多半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这里是离澈仙君庙!你们敢在仙君面前动武!”

胆子大的老百姓还是不肯走。

“对!小心仙君降疫病于你!让你们受病痛折磨!”

这诅咒厉害呢!

“你们……”

果然方才拔剑的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女人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乡亲 在下远道而来 实在有几句私心话想说与仙君 还请各位乡亲们行个方便。”

也不知怎么了 方才还不肯离去的乡亲们都退到了庙外。

路小蝉侧耳倾听 估摸着是这位夫人有的是钱 让手下人“散财”了。

得了好处 这些老百姓们自然要给这位夫人点面子。

路小蝉不屑地勾起嘴角 一点点钱财就能把你们给收买了 什么诚意都掉进钱眼子里了 我要是离澈仙君 我也不帮你们治病去痛!

“阿彩!阿香!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把这供台清扫清扫 把夫人准备的供品给医君奉上!”

这习惯了使唤人 又带着几分奴性的声音 多半是个管家。

路小蝉舔了舔嘴唇 靠着医君像架着二郎腿 脚尖转了半圈 心道:来来来 赶紧给本仙君奉上!

他听见了下人们打开食盒的声音 鼻子吸了吸——太好了!有肉!

谁知那位夫人带着怒气斥责起身边的仆从。

“这……这可是桂花鲜酿鸡!你们怎么能把它带进医君庙!你们不知道医圣离澈是慈悲为怀的仙君 见不得死物!”

什么?果然有肉!

桂花鲜酿鸡 一听就好吃!

离澈仙君要是真见不得死物 那是他暴殄天物!

不把这桂花鲜酿鸡给吃了 那只鸡如何死得其所?

怎么入六道轮回!

还不得怨念丛生 化成邪灵?

嘻嘻!

“还不赶紧拿出去!”

“夫人莫急 莫急!掌门也是好心 让厨房给夫人备了桂花鲜酿鸡 好路上解馋!谁知道被这不懂事的丫头给带进仙君庙了?”

刚才还温文有礼的夫人 忽然变了一个人。

饶是路小蝉眼瞎 都能听出她的妒恨。

“好心?我看这不是掌门的意思 而是那只狐狸精!她就是巴不得我得罪离澈仙君 七年无所出 好让夫君修了我!让她坐上这掌门夫人的位置!”

“哎哟!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掌门若是听见了 又该生气了!”

路小蝉乐了起来。

用臭脚丫想 他也知道这夫人所求是什么了。

八成就是嫁入了某个玄门世家 结果生不出孩子 夫君又娶了妾室 小妾撼动了正妻的地位 于是跑来医君庙 想要医君显灵治好她的不育之症。

那你也该去拜拜月老庙或者送子观音啊!

拜这一团无心的泥巴有个屁用!

就在这个时候 阿彩惊叫了起来:“哎呀!我刚放上去的桂花鲜酿鸡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赶紧找找!怎么回事!”

路小蝉咧着嘴 一边啃着鸡腿 一边剔着骨头。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们供奉的桂花鲜酿鸡 在下替离澈仙君享用了!

总算吃到肉了!

就是让我此刻身死 也了无遗憾了!

哈哈哈!

翻找的声音响起 供桌上的坛子也被打翻了不少。

路小蝉三下五除二 就把那只鸡送进了腹中 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就你们在仙君庙里翻来覆去的 这是来祈愿上香的?更像是来抄家打劫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太饱 乐极生悲了 随同这位夫人前来的一位弟子 发现了一道油腻的痕迹 从供桌蔓延到了泥像的脚下。

他直接用剑柄推开了那块松动的泥砖。

“夫人——这神像是空的!里面有人!”

路小蝉心中一紧 糟糕!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 那个弟子就已经转到了泥像的后面 一把抓住了路小蝉的肩膀 将他拽了出来。

扣着路小蝉的那只手力气极大 他的脚尖都没碰到地 就被腾空扔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 是趴在地上的。

双手双脚都快摔断了 刚才吃下去的桂花鸡也差点没吐出来。

“神像腹中的稻草堆里还有他吃剩下的鸡骨头!”

倒霉!真是倒霉!

每年的八月 他都会躲在这神像腹中好吃好喝 这都吃了四五年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穿帮了!

路小蝉还没爬起来 就有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背上 将他压了下去 下巴颏在地上撞了一下 舌头被自己的牙给咬了一下 路小蝉的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躲在医君的神像里 偷鸡摸狗!”阿彩的声音扬起。

鸡我是偷了 狗我还真没摸过啊!

“我没偷鸡摸狗啊!”路小蝉委屈地说 “只是天气太过炎热 我才在医君像里面避暑而已。”

“什么?你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竟敢在医君像里面避暑!这就是对医君的大不敬!”

阿香看出来 自家的夫人已经气到七窍生烟了 此时不把怒火转移到这乞丐身上 回去之后他们都得受皮肉之苦。

“对!你还偷吃了桂花鸡!”

路小蝉苦着一张脸说:“鸡骨头是你们在医君腹中发现的 那就说明是医君吃了 怎么能说是我吃了呢?”

路小蝉打定了主意 大不了就是被他们打断手脚 他挨打挨得多了 不差这一次半次的。

既然得了乞丐命 能混一日是一日 如若真的混不下去被打死了 说不定下回投胎就不是乞丐 是富贵命了!

有人缓慢地走近了路小蝉 那越来越近的墨竹香他立刻就闻了出来。

几两银子一钱的香料 是那位夫人。

路小蝉心中暗叫“不好” 因为眼睛看不见 他天生对危险有感觉。

这位夫人身上怨气和妒念都不小 揉杂而成浓厚的杀意——只怕不是揍他一顿能够了结的。

“原来是个瞎眼的乞丐!如此卑贱 竟然敢坏了本夫人的好事。”

“夫人……既然是个瞎眼的乞丐 弟子看他年纪也小 这里又是医君庙 不如……”

出声求情的就是那个把他拎出来的弟子。

路小蝉一脸死灰 恨不能在他的脸上吐唾沫。

你还能不了解你家夫人的性子?这世上难得胡涂 你非要那么较真把我给找出来?今日若是我的死期 孽债你家的夫人算头筹 你少说也得背上三分!

“既然这小乞丐说 我带进来的桂花鲜酿鸡是医君收走了 我们就来验证一下。”

夫人的声音阴狠至极 听得路小蝉背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怎么……怎么验证啊?”管家讪笑着问。

还能怎么验证?你是真蠢还是假傻?

路小蝉心中长叹 估计这回自己真的要变枉死的厉鬼了!

“还能怎么验证?把他的肚子给本夫人剖开了!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夫人息怒!既然是来求子的 就是求善缘的!这瞎眼的小乞丐躲在仙君神像腹中 也许就是仙君在为夫人结善缘啊!”

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过没用!

你家夫人心性狠戾 睚眦必报。她动不了自己丈夫的小妾 肯定要把气都撒在我的身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训本夫人了?我说 要看他肚子里面有没有桂花鸡 你们就给我把他的肚子打开!”

“如果我肚子里没有桂花鸡呢?”路小蝉高声道。

就算垂死 也要挣扎一下!

“是啊 夫人……万一这小乞丐肚子里没有桂花鸡呢?咱们还是结个善缘 将此事善了吧。如果血溅医君庙 对掌门的名声也不好。”老管家也赶紧开口劝。

娘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小蝉听到这里 面如死灰 今日他必死无疑了。

“若是他肚中没有桂花鸡 我自然会好生补偿 你们且去买来几只桂花鸡给我塞进他的肚子里!我便不欠他了!”

这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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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怨恨小妾夺爱 二来恨的就是自己的丈夫朝三暮四 现在管家提起什么鬼掌门 她还不杀了他路小蝉 再把血腥之名全都归给她的丈夫 让她的丈夫名声越臭越好。

“给我开了他的肚子!如若不然 我便开了你们的肚子!”

那位夫人的声音更加尖锐 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她身边持剑护卫的弟子们 各个都低下头来 向后撤了小半步。

夫人抬起手 指甲上的丹蔻就似人血 指着那个把路小蝉抓出来的弟子说:“安桓!你来!”

路小蝉扯起嘴角 安桓啊安桓 谁要你那么爱表现 也不看看你家主母是什么人?

你起的杀孽 以后就是多修行个五百上千年 你都化不开了!

安桓倒抽一口气 自己在门派里本就地位低微 这一次如果没有遂了夫人的意愿 只怕还没回去见到师父 命就没了。

“得罪了……”

得罪?你要我的命 而且还不是一剑下去给个痛快!

你开我的膛勾我的肠 如此狠毒 修你脑壳子的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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