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在劫难逃 三

她身上的衣服勾缠在石槽突出之处，想来，水淹上来时，她拼命挣扎，挣脱了绳索，却又被勾缠住，嵌在这石槽缝中，自是无法逃脱。

尸身泡了这么长时间，肿胀发黄泛白，再加上她生前大概挣扎求生，脸目损毁，再加上水泡，肿胀得无法看出本来面目。

看着这样一具尸体，她的尸身，他的血刹那间冷了下来。

他的心中感到忽然被掏空了一样，茫然寂寥，还有一丝痛牵扯着五脏六腑。

他心深处，并不想她死。

他即便在看到陈诚身死，暴怒欲狂，想的也只是废掉了她，而不是想她死。

所有的将士围拢过来，看着她的尸体，看着他一点点将她从石缝中抠出来，横放在他的膝上。

他想起两年前在军营中，他强要了她，重伤了她，她倒地昏迷不醒，行将死去。

但幸亏他发现了她，将她救活了。

但现下，即便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无法救她了。

“将军”白恒上前请示道。

他闭了闭眼睛，白恒从他手里接过女子尸身。

赵翔飞挥挥手，好一会儿才发得出声音。

最后，他暗哑着声音，沉声吩咐白恒将她好好安葬。

一卷草席将她卷裹住，如同从前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袍泽一样。

马革裹尸，深埋地下。

她死了，他应该泄愤了。

但他为什么如此悔恨，如此心痛？

他竟然连她的真面目也没有看清过。

她便死了。

她的尸身被将士抬了出去。

所有的将士都退出了水牢，刚才还人声喧嚣的牢房一下子空寂下来。

赵翔飞浑身湿透，仍然不肯离去，他留在水牢之中。

看到水牢内空无一人时，他才意识到，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她被他淹死了。

他废然地在水牢的一个石桩上坐下来，手支起在膝盖之上，头深埋在在两手之间。

湿透的衣衫紧贴在他高大健硕的身躯上，让他感到冰凉发冷。

她没有死在西夏兵手中，没有死在沙盗手中，没有死在那么多血色杀戮之中。

最终死在他的手中！

他亲手杀死了她！

从此，这个世上再无肖十三。

再无人可以与他策马扬鞭，共同御敌，再无人与他共看大漠中奇幻的海市辰楼，纵贯中天的北斗星辰。

再无人用温软的身子温暖他寂寥的身心，驱散冬夜的寒凉，与他互相取暖。

他想起她的身子曾如花的盛开在他的身前，想起在星空之下彼此敞开的胸怀。

……如此种种，都随着她的逝去，不复存在。

他想起她曾面对着他落下泪来，脸上满是求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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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时他能心软，将她放了，她便能活下命来。

但他终于没有放过她。

他的黑发滴着水，顺着衣襟而下，汇合身上的水滴，汇于他的脚下，成了一道细细的水流。

不知坐了多久，身上的衣衫似乎干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那根曾捆过她的柱子。

仿佛她仍在那儿，用哀怨的目光看着他。

如此十数日空寂的时光，她是怎样度过来的？

心头有什么被狠狠撞击着，让他心中一阵钝痛。

他仰了仰头，紧攥了拳头，咬咬牙。

站了起来。

他步伐沉重，慢慢地走出水牢，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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