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变了，有海外关系的富了起来，落实政策的资本家富了起来，做小生意的富了起来，一些农民也富了起来。。。唯独没有富起来的似乎是那些原本最招人羡慕的、在城市里有着体面工作的工薪阶层。不过，相对而言，有盈利的企业单位比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稍稍还强些。
“嘿，老头子，这个月，我的收入超过你了！”常琦将刚刚到手的奖金放进了五斗橱的抽屉，有点得意地看着丹平道。几十年来，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喔。。。你们看，你们的妈妈多有本事。。。”丹平在一旁讪笑着。。。
这样的情况才延续了没几个月，一天，常琦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里，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一言不发。丹平好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回话。
“老婆子，你没事吧？身上不舒服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常琦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了厂里的事，把情绪带回家里，还是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啊。。。
“。。。常师傅，你就考虑一下吧。。。这些年，你对象牙车间的贡献，大家都是看得见的，你也，幸苦了。。。可是，总得给新人一些机会吧？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身体最最重要。。。在工会，行政级别和车间一把手没什么两样，奖金也不会少。。。厂里也是反复考虑过的，要知道，并不是每个车间的领导都能有这样的退路的。。。”方厂长说话时一字一顿的，似乎非常在意常琦的反应，语气尽量放得低柔，可是，这次，常琦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方厂长，你们做领导的讲话，下巴托托牢好不好？我做象牙车间书记、主任这些年，我们车间可是年年评上先进集体，我们车间得到的奖杯，你也可以自己去数一数。你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坐在这个位子上结果都会一样吗？”
“常师傅。。。”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常琦不容方厂长插话，继续说道：“你说给年轻人机会，说的好！那瞿秉正是怎么走的？那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来着？”
。。。。。。
“常师傅。。。其实，也不是说，马上就要你退下来。不过，你还是考虑考虑吧。。。你也是当领导的，你应该知道，我们厂领导，也有难处啊。。。”方厂长沉默了半天，才出声。常琦无语，默默地离开了厂办。
走出厂办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太激动了。工作近三十年了，哪一次和领导说话时不是唯命是从的？想当年，和领导谈了一次话，月收入一下子就减了一半，也没想过要去争，还不是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难道是自己变得贪恋权位，自私自利了？怎么会呢？这些年，当个小领导除了多做工作外，哪里有什么好处，即使有一点经济上的好处，也是近两年的事了。。。我哪里是为了这些？二十几年，天天在雕刻车间，每一块材料，每一把刀具，都是如此熟悉，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没到退休年龄，就要被请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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