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无聊了。”

在少年漫长而艰辛的成长历程中 脑袋中有关小时候的记忆塞满了勇者斗恶龙的故事。这故事由他的祖母讲给他的妈妈听 再由他的妈妈讲给他听 一家子人就像是信奉着某种可怕又诡异的邪教一样。而那本《金克斯与恶龙》的书也随着一代又一代人传了下来 在除了少年之外的一大家子人眼中 那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宝物。

“金克斯把恶龙的牙齿从盆骨间狠狠地拔出来 不顾喷涌的鲜血 大声喊道:“恶龙 去死吧!”

诺克斯城的南部的一间花铺中 隐约传来一个男孩的低语 如果过路人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 男孩说的就是现在世上流传最广、慷慨激昂、引领无数年轻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为了成为冒险者的故事。不过与这故事氛围完全不符的 男孩的声音低沉而平淡 比城北那所谓音乐家演奏的摇篮曲都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我今天要抽了你的筋做成弓、把你的龙皮制成外衣、将牙齿拔光 头挂在城堡的墙上当装饰。你的宝物也永远不会存在 还有那未破壳而出的龙蛋也是我金克斯的午餐……说罢 勇者举起剑砍向黑龙。“

“啊等等 这血腥的场景真的应该出现在童话故事里吗?”路羽·阿诺德低声说道 “这可教你如何分尸啊 而且还是先剥皮再砍头 顺便连人家的财产和孩子都占为己有 这么残忍的?“

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的男孩悠哉的躺在竹椅上 享受着从花店大门毫无保留的涌进来的阳光。就算身处在贫民窟之内的偏僻小巷 阳光却奇怪的不会有丝毫的偏心。这里不仅没有闹市的喧嚣 屋内不同鲜花混在一起的甜味也完美的遮住了巷尾垃圾的臭气。如果不是有经常路过三五成群的冒险者大声嚷着“今天晚上去哪里喝酒“或者小孩子“我要把你的肠子掏出来烤成串”这种朝气蓬勃并且血淋淋的对话 路羽简直要爱死这里了。

“太无聊了。”

门口的脏水沟内 有着一条快死去的鱼在翻腾 在和生命做最后的挣扎。

“百里香“是这间花店的名字 是路羽的父亲两年前买下小屋时赋予的。百里香这种花在过去据说有带来好运的作用 所以期望能在诺克斯打出一片天地的路羽的父亲就把运气寄托在了这有些可笑的花店名上。

“可父亲不知道 百里香用来治疗老年痴呆有很好地效果 如果他知道了的话 还会不会这么起名呢?”路羽露出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 把那本破破烂烂的故事书摊在了自己的腿上 就着暖融融的阳光想要打盹。

一般来讲 几乎没人会蠢到在贫民窟开花店 尤其是在这个冒险者占总人口比重95%的诺克斯城开花店 不过关于“一堆舞刀弄枪的人是否会喜欢花”这一点的确有待争议。因为在生活水平提高和大量喜欢花的精灵族人聚集的城内 贩卖鲜花的利润还是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的。

阳光突然被遮住了 路羽抬起头。

“宝贝啊”

温柔的声音 像是寒冬里的火烛一般。

鱼跃出了水沟 却躺在了干燥的沙地上。

一个攒着浓重黑眼圈、大概三十左右浓妆艳抹的女人 慈祥的看着他。女人不算老 但是这个刚刚离开少女却仍然算在少妇范围内的人妻却有着苍白而虚浮的脸 牙齿也微微泛黄 双眼无神。有经验的人一看就会’啊’的一声 心知肚明:不是天天酗酒吸烟就是吸毒。

这是路羽的母亲 亲生母亲 十五岁生下他的女人。

“我之前不是说 要是敢偷着睡觉 就见一次打一次吗?”

很久很久之前 路羽就思考过一个问题。随着社会体系的完善与发展 人类开始造字 然后就有了词汇 词汇可以变成句子 句子用来尽可能完善的表达出人们心中的情绪 就先现在这种情况一样——恶毒残忍的声音 摩擦着路羽的脑髓。

“等我攒够了钱 绝对要离开这个冒险之都 到南方香柠檬谷的郊外买个小屋……嗯 还要靠着小河和矮小的丘陵 然后就这么舒舒服服、优哉游哉的过一辈子。”路羽无数次这样想着 脑海中出现了已经计划了无数遍的美好未来。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想呢?因为路羽很清楚 接下来他面对的是什么 他需要用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哪怕只有一点 也要用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啪!”

竹鞭抽打嫩肉的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大腿上因破烂裤子而露出的肉出现了一道细长条渗血的痕迹 上面的皮肤被刮了下来。就算不去看 路羽也知道在衣服下隐藏着的血痕正在疯狂的变大、变明显。就像雨后的青笋 从泥土中疯狂的生长。

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根竹鞭 细长而柔韧 上面还有坚硬的倒刺。这样子的器具抽到人不会打断骨头伤及性命 但却能起到完美的惩罚效果。一条明显的伤口在原有伤疤的基础上肿了起来 里面冒出了滴滴血珠 在阳光下闪着圆润的光泽 像是珠宝店橱窗内的红玛瑙。

“怎么了 妈妈?”

没有惨痛的哀嚎 也没有被赋予“软弱”意义的泪水。躺在摇椅上的少年目光平淡而乏味 就好像一个死人的神色。

“我养你这么大 就是让你没事干睡觉的?”

已经开始对妇人眼中兴奋而残忍的歹毒目光习以为常 路羽咬着薄薄的嘴唇 轻轻地说道:

“不是。”

平淡到至极的回应 仿佛大腿处被倒刺勾起并且遭受鞭子抽的红肿的伤口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中年女人像是不满路羽的反应一样 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路羽的母亲 拉法尔·海尔琼斯。

路羽嘴角微微翘起 不知道在笑什么。他静静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有些欣慰的感觉。

“笑?”‘噼’的一声 路羽的身上再次浮现出了一道伤口。这次女人的劲更大了 柔韧尖锐的倒刺划开薄薄的皮肤 然后深深挂在手臂上的肉里 随着’啵’的极小一声 竹鞭带着肉丝 收回了女人身边。

路羽在喉咙里轻轻呃了一声 忍住了想要大声惨叫的冲动。

“起来。”

已经见惯不惯这很有威胁意义的夸张手法了 路羽没有丝毫反应。显然 这不是他妈妈想要的。

又一鞭 打在了左腿上 不偏不倚的抽在了原来的伤口处。

路羽从躺椅上站起来。

“过来 ”妇人说 狭长的眼神微眯 “跟妈妈来。”

心满意足的看着路羽 妇人突然转过身 向着花店后屋走去。

路羽深吸一口气 撑着皮肉绽开的腿部 眼神坚定。

按照少年的想法 不加大脑控制的欲望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余靠本能促使的行为。比如说对弱者示威来彰显自己的权益 简单来讲 就是暴力。

家暴 是他每天都要面对的情况。

从外面晒太阳地方走到花店 很短的距离 但无论何时都格外的长。

洗的发白的单薄衣服打着补丁 补丁很旧 但依旧白的发亮 上面卷起的毛也用明火好好的燎了一遍。这件与贫民窟整体脏乱环境格格不入的衣衫显得格外刺眼 但无论洗多少遍 它依旧掩饰不了上面淡淡的鲜红 和微微的血腥。

衣服下是一个单薄的身体 肋骨从大几号的衣服中露出 皮肤苍白 上面有着营养不良的味道。吃不饱的少年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长的有十几厘米 短的有牙齿那么长。他的脖子上有着后天带着的一串紫色项链——麻绳勒的 身上其余不致命的地方也有着各式各样的疤痕。

少年的眼睛很亮 没有小孩子的浑浑噩噩与懵懂无知。带着一份决绝与超脱 路羽走进了花店。

他的亲生母亲走在前面 此时停了下来 回身一脚 恶狠狠地踢在了路羽的肚子上。

一股胃酸涌动的感觉瞬间爆发 路羽憋着气 用力的将呕吐的感觉压了下去。肚子里面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块面包 他不能吐。

女人“哟”了一声 口吻轻松。她蹲下身仔细翻了翻花店柜台的杂物箱 然后掏出了一瓶喝光的酒。

路羽没有跑 无数次的实验告诉他 逃跑没有用。少年熟练的蜷起身体 用不厚重的臂膀护住了头。

那瓶超市里卖的最便宜的啤酒 此刻是能危害生命的利器。女人反手握着瓶口 然后对着石制地板狠狠一砸。

碎片溅起 扎在了路羽的身上。少年没有颤抖 没有哭 他眼神坚毅 默默注视着怀抱中黑暗的一片土地。就在这时 那瓶带着利齿的酒瓶 伴随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扎在了路羽的后背上。

女人陶醉 眼神迷离。她慢慢地移动酒瓶 把握着均匀的力道 从路羽的后背上方 一点点的向下移动。

沙地里的鱼还在挣扎。

皮开肉绽 血花染上了玻璃利刃 皮肉卷起了劣质衣料。妇人那半截酒瓶骤然发力 在路羽的皮肤上上下反复的刮着 然后猛地砸向他的后背。淤青慢慢泛起 但她没有停 几分钟后 那些浅浅的血痕加深了 里面开始不注的流血。

意犹未尽的样子 女人起身 走向厨房。没有多久 她就从里面抓着一把盐走了过来 洒在了路羽的背上。

像是雪花落在了太阳上 路羽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呻吟 他们在咆哮、在呐喊 勇敢的向着那无边的黑暗。

然后 一切归于寂静。

路羽笑了 笑的很突然 只不过并没有出声。那浅浅的善良笑容此刻凝固在他的脸上 凝固在黑暗中。

女人很满意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然后站起身 向门外走去。突然 她停了下来 这位亲生母亲转过身 将剩下一半的酒瓶砸在了路羽手上。

路羽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那碎片切开了左手小拇指的筋 现在那里不受控制。

这回妇人真的走了 路羽挣扎着站起来 面孔上不知道怎么沾染了鲜血 从他的眼角留下来。

“又出去找男人吗 ”少年扶着门框 站着目送自己母亲离开。等到她走远了 才小心翼翼的翻开花店内柜台下的一块砖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路羽的家庭昏暗而阴森 发霉的破旧床垫随意堆在花店的后屋 恶心的蟑螂随意趴在没有吃干净的劣质面包渣上面 动都不动 完全不在意这个跌跌撞撞的少年。一个躺在里屋的中年男人翻了个身 胡子拉碴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满嘴酒气 嘴里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路羽的父亲 克比·阿诺德 每天晚上最主要的活动就是酗酒和打架 然后在白天倒在家里呼呼大睡一整天。

思考着脊髓控制的本能和大脑的冲突并不能缓解身上的疼痛 尤其是劣质药膏涂在肌肤上那诡异的感受。路羽无声的大口大口吸着气 心脏拼命颤动 仿佛这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秒。

当初一家人从北方搬到更南面 就是为了躲避债主。不过来到了这里 还是要交沉重的税。关于父亲那成为强者不切实际的幻想 路羽表示自己应该为以后想出路了。

“冒险者就算了 那东西太不切实际了。”

无组织、无规则 通过个体的强大或者某种集体 让其余同类或具有威胁性质的异类臣服 这件事是从古时候开始一直延续下来的事情。不过说实在的 不想当冒险者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路羽身体的客观原因。

早产三个月、从妈妈产后恢复过来就开始被打 偶尔饭里混进了点劣质老鼠药 能长到十五岁路羽已经很感激了。或者应该这么说 他的的确确应该感激父母买不起毒性烈的老鼠药。

偶尔飞来的棍子 和半夜时分从头到脚一淋而下的滚水 路羽都习以为常了。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家暴的时候 家附近的孩子追着五岁的路羽跑 然后迎面而来的父亲就给了他一巴掌 说以后少惹是生非。

就算如此 路羽从生下来二斤半到现在不到八十斤 除了感慨生命的伟大 路羽没有别的要求。

不知道牌子的药膏起了点作用 伤口至少没有再冒出血。如果有那么一点路羽是欣赏这座城市的 那就是这里的药都很好用。虽然是从垃圾桶里找来并偷偷藏起来几个月 但是药效竟然还没失去 不得不说真的是很良心了。

等到伤口完全止了血 路羽又从那个空心砖的下面掏出一卷砂布 然后小心翼翼的缠上了伤口。虽然止住了血 但是因为贫民窟这肮脏的环境 路羽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不然等到时候被感染 那就亏大了。

包扎完了伤口 路羽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母亲大概回来的时间。他没有钟 贫民窟也没有公共的 想要在母亲回来之前将纱布撕下来好不被毒打 需要精确地数字。

年轻的少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眯着眼 一下一下的在心里默默查着。两个小时 不到一万秒 不长不短。

路羽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楼上读书 远处的小妇人手脚利落的在洗菜 平凡、正常。可惜 这些都与路羽无缘 那短短一条线 隔着屋内五屋外 隔着黑暗与阳光 就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压着人 令人喘不过气。

五百多秒了 路羽想要起身喝口水 但是没等他站稳 腿部的麻木就迫使他跪在了地上。两个骨头棱角分明的膝盖重重砸下来 路羽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他抬起头 太阳毒辣。

路羽伸出手 慢慢的、颤颤巍巍的 努力伸向太阳。阳光把眼睛刺的生疼 然而路羽拼命睁着眼睛 他跪在地上 身体前倾 手臂延伸到了尽头 却还是没有碰到那晃眼的温暖。

鱼做出了最后的奋力一跃 然后再也没动过 它死了。

几欲涌出眼眶的泪水以咬破嘴唇为代价被硬生生地缩了回去。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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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长久浸泡在痛苦绝望中人的特权 是肌肤血肉对感觉的麻木。路羽在心中小声的说 能哭的地方只有夜深人静时的被窝 以前是 现在也是。

潮水般的痛苦 针扎一般。像是血管中硬生生塞进了钢筋 疼 非常疼。少年在笑 笑的很温馨。

“我 还活着吗?”他这样问自己。

对于现在的路羽而言 他并不能算是有着明确的目的。就算他从父母卖掉自己的计划中逃走、就算他有了去香柠檬谷的钱、就算他到了哪里…他之后干些什么呢?混吃等死吗?绝不可能 那样钱会很快的花光。可是路羽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结合他自己本身的实力和在这个劳动力至上年代的情况来看 他最大的可能就是用自学来的知识当个乡村教师来混口饭吃。

可就算那样苟活下去 他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亲情、没有常人拥有的笑容和其余的情感…他甚至无法从父母的暴力中逃出去 也无法一个人生活。既然如此 现在去死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这样也好那样也好 就算会饿死 路羽也要不顾一切的逃出这里。哪怕出去后自杀 他也不要死在这里。

他要逃走!

然而事情总会事与愿违 就好像小孩子想要熊玩偶或者糖果 但是妈妈不给买这一常见的现象一样。在从现在到未来这一时间段中 没有人能确保所有的事情都按自己想象的发生 就算躲得再远 麻烦也总会找上门来。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在花店中响起 门上系着的铃铛无情的打破了花店的甜腻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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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商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快小说只为原作者秋鱼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秋鱼儿并收藏异界商海最新章节第二十五章:再见,艾琳·伊莎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