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暑假，我回到了老家。
那是在一条小巷里，有些僻静，但过路的人还是有。
房子是自建的两层楼，大门是用四块木板拼接而成的，没有门牌号码的老房子，听他们说，大概住了有二十年。
一楼除了桌椅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间，连过个路都很挤更别说是平时人满为患的时候了，尽管遭到不少家里人的反对，外婆却仍坚持着以此维持生计。
推门而入，烟味，人群，吵闹的声音，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起。
我屏住呼吸捂着耳朵，从人群中一点点挤到里面的位置，直到上了楼我才算松了口气。
即使隔着一道门，也能清晰的听见他们的吼叫声音，就算是因为半夜扰民而被邻居投诉，他们也不会停歇，一分钟安静的时刻也没有。
回想起以前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我缩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光，终于，眼泪在积累到一定重量后落了下来。
我承认我是个爱哭鬼，只要情绪上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哭出来。
孤独，脆弱，恨。
一下子所有的感受涌上心头，我无声的抽噎着，几经在心中咆哮，难过到像是要失去知觉。
那时的我，几乎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的，我不记得那样的抽泣持续了多久，只是哭累了，就这样伴着他们的争吵声睡去。
我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有多痛。
总是一觉醒来，学会忘记，直到夜晚再次来临，在黑暗中哭泣。
-
再踏入这里的一切时，记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走进那座熟悉的小区，我驻脚停在一户楼前，抬头看向三楼的位置，这时候的他，应该在家，我顿了顿，紧张的上了楼，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
“…你是…辛…”
门开的时候，他手机正提着一袋东西，见到我，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不过也难怪他这么问我，毕竟我们很多年不见了。
“…嗯。”
这些年除了寄生活费的时候会联系，其它时候我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哦…那你进来吧。”
他说完顺手把一袋垃圾放在了门外。
我很意外，意外他不是劈头盖脸的说“你还知道回来啊。”之类的话，他的语气，像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这又或许是我的错觉。
“…哦，嗯。”
我探探头，像个贼似的，四处张望。
“…她在吗。”
我小声的问着。
“没有。”
果然，在我提到她的时候，他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样子明显的不好看了，这是我预料之中的，只不过我还是得确认。
“…哦。”
因为如果他说在，我会立刻走掉。
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拥抱，没有嘘寒问暖的欢笑，有的只是尴尬与沉默。
或许是怕扯到什么不好的话题，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千块，放在桌上，他大概以为我是来要生活费的，便什么也没说的，回到阳台上继续作他的画。
说来真是可笑，我们之前已经到了除了“生活费”，再无交流的地步，他不想和我说话，而我，也不想搭理他。
尽管他看上去对我既往不咎的样子，但我明白，我们只是不去碰彼此的底线，看上去很和谐，但导火索很容易因为一句话而引爆。
相对于很久不见的朋友而言，关系都不会如此生疏，更何况是至亲，但有时候我们却比陌生人还陌生，父亲，一直是我心中不可触及的人，对“父亲”这个记忆，也是模糊的，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可言。
沉默寡言，独处，没有热情，偶尔会上心却又难以坚持，遇到任何事情，选择的往往是逃避，更或许像个胆小鬼一样，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归途，飞驰的火车，一闪而过的风景，我看着窗外，有些疲惫。
无论是在这“这个家”亦或是在“那个家”，我似乎都没有得到过解脱，哪里都不属于我，现实就像噩梦一样，不断轮回。
我，无法逃向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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