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谷良翻身抬手，一把拍掉了床头闹钟的响铃。
6：05，天还没亮透，但时间不早了。
他起身裹着被子，又回想了下刚结束的梦境，一个手术台，一个全身赤条的病人，周围的器械，无影灯光
谷良转过头看了看对床，室友正在值夜班还没回来，铺上空荡荡的。
现在看到的应该都是现实，不是做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点，手术台软垫的触感、混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手术器械的金属光泽，每一个都像是正常手术室的翻版。
他晃晃脑袋，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看来还是这几天急诊阑尾炎看多了，手痒难耐又得不到满足，所以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谷良轻轻揉了揉脑壳，让自己清醒了些。
起床，叠被，洗漱，出门。
早上六点半，谷良准时到急诊外科报道，和一位同期的住院医生交班后，七点正式上班。
他是丰仁医院外科急诊的一名规培医，两年轮转期满，刚回自己的科室开始两年的专科培训。
虽说急诊外科归在外科，还有自己的专属手术室，但其实他一星期都未必能上一次手术台。
120急救中心把病人送过来，急诊只是看个大概，做下紧急处理，然后会立刻被其他科室瓜分干净。真要有挑剩下的病人，大都是简单的皮外伤，缝个皮就行。有些甚至只需要清个创，再贴几块敷料就能回家。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来的病人不少，可真正落到谷良手上的也就一位。
病人是个工地里搬砖的农民工，干活时不小心被锥子划伤了手臂，拉了一条十来公分的深口子。没伤到骨头，用不上钢钉，肯定不是骨科的菜。伤口看似很深，其实没伤到肌肉和重要血管，普外和血管外也看不上眼。
他们挑完后，病人最后到了谷良的碗里。
谷良很珍惜这次机会，把他带进了清创室：足足三天了，终于又能够动剪刀和针线了。
“大夫，随便缝几针就行了，不用那么仔细。”
病人看着谷良埋头苦干的样子，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自己没交多少钱，医生竟然还缝的那么细心，就像在他手上绣花一样。
谷良一边剪断了线头，一边说道：“大家都是靠手吃饭的，手臂那么重要的位置，怎么可以随便呢。”
病人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和泥灰的手，再看看谷良戴着塑胶手套，正在摆弄针线的手，很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表皮缝合一般情况下是一公分给一针，这位农民工给个十来针就差不多了，可谷良硬是往里多挤了两针。
一来是大部分农民工会急着去搬砖赚钱，不会太考虑伤口愈合的情况，伤口张力变化非常大，万一崩线就会很麻烦。二来呢，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能多练手就多练手嘛。
谁让三天里才来了一位皮外伤，他早就饿疯了。
谷良手脚不慢，十来分钟做完了正事儿，还没等病人起身道谢，他先道起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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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视线右下角跳出的收集数据，心里暗暗喊了声：nice！
缝合结束，他坐回到办公室里，开完简单的头孢抗菌素，嘱咐了几句后把病人送了出去。
“多好的病人啊，要是能多来几个就更好了！”
谷良在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按照这几天的进度，恐怕还得等上一星期才能开启系统，也不知道会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他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嘴里叹了一声：“离开手术刀的第35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实在太久没动手术刀了
每天上班，谷良都在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
不停地从120急救车上接下病人，然后把他们分门别类，再送到其他外科医生的手里。简直就像是长途客车站的调度一样，需要废些脑子，但却没任何技术含量。
“谷良，快下班了吧？”这时外面走来了位老头，穿着件老旧的白大褂，进门就问道，“有台日间手术，下了班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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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良早就饥不择食了，就算让他缝一天的皮也会欣然接受的，何况是手术。日间手术，多么美妙的名字，谷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叫许世清，是急诊外科的主任，60有4。
本来60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可前些年医院外科弱，特地又把他返聘了回来，坐镇急诊外科，为院里带来了不少急诊病源。
这儿急诊有位著名的外科老主任，急救中心自然会心领神会地把病人送来。
当然这是前些年的事儿了，老爷子已经64，经验是够老道，但技术掉得厉害。再加上这两年医院引进各类专业人才，其他外科科室的羽翼渐渐丰满，一个多月前院里领导就决定了不再聘用他。
更要命的是，许世清一退休，急诊外科没了主心骨，病房和手术室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病房会被改建成内科急诊的icu，手术室可能挪为他用，洗胃室、清创室甚至普通观察室都有可能。到那时，急诊外科就真的成了其他外科的接诊台，科里的医生也不需要再握刀了。
其实去年就有几位师兄看出了苗头，早早找好了门路，离开的离开，走人的走人。
而谷良和他们不一样，签的是急诊外科绑定的规培合同，总共五年。现在才过去两年，他就算想走也找不到门路。当初一大群人挤破了头都想要的东西，现在成了无底深坑。
这儿的普外早就人满为患，骨科泌尿早就不收硕研了，显微外、心胸外和神外的要求更是高得离谱。
其他三甲更是没戏，丰仁外科一直羸弱。这儿出来的规培生，还是光膀子没怎么碰刀的硕研，谁会花大把违约金，去挖这么一个墙脚？
谁挖谁傻子！
摆在祁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着许世清一条路走到黑。等老人退休后，依然在外科急诊工作，混一年是一年。
要么就等合同到期跳到低一级的二甲，至少那里还缺外科人手。虽然手术简单，但至少比这里不动刀的急诊要强。
谷良暂时还在犹豫。
“许老师，什么日间手术？”
“去了就知道了。”
许世清没多说什么，走进办公室坐在了谷良的位子上替他坐诊，让谷良一个人去了外科大楼的日间手术室。
日间手术室就在外科大楼四楼，搭上职工专用电梯，能直接进入手术更衣室。谷良换好衣服，屁颠屁颠地来到前台查看了排表：“三号日间手术室。”
“急诊的谷良医生？”
“对对。”谷良满怀期待。
“病人已经到了，有事打电话叫巡回。”说完，护士把病人的病历交到了他的手里。
“那个我想问问，谁做我的器械护士？”谷良怀念这儿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这儿美丽动人的护士小姐姐。
“一个环切还要器械护士？”护士台的护士皱眉看了过来，“你会做吗？不会我打给泌尿科让他们趁早换人。”
听到环切谷良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听到泌尿，顿时心里的猜测就落实了七八分。虽然他嘴上说着会做会做，但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谷良急忙翻开病人的病历。
病人是个21岁的大学生，首次病程录就一个简单的查体，寥寥数笔，非常干净。
再翻过几张查血单，来到最后的手术记录。抬头术种一栏填的不是囊肿，也不是其他清创之类的日间手术，而是“传统包皮环切术”。
这时谷良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还能有机会踏进这里，原来是让他来割包皮的。
“泌尿看不上这种没钱的穷学生，用不了一次性环切吻合器，也就拿不到回扣，一般会转手丢给什么都要的普外。恐怕普外也没住院会做动这种刀吧，所以最后就让给我了？”
谷良摇摇头，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普外住院不做，还有那么多规培医呢，遇到这种入门级别的刀肯定抢着做，否则也不可能一个月下来才给一位病人。他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世清帮了忙。
这台包皮环切肯定就是自己的老师为他“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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