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套胡同，从一条出来又进另一条。
这条光线极暗，几家烟囱里冒出青烟，接着是热油噼里啪啦炸锅的微响。
仿佛无形地催促江九黎加快脚步。
偏在这时，一团蓬松的影子蹿过来，迸射出两团绿幽幽的光，她唬了一跳，登时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正欲仓惶逃跑，却听咪呜的一声，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只小黑猫。
准备伸手掏绢子擦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霎时间，乌泱泱的人群如潮水涌入胡同，四周弥漫着诡谲的气息。
众人逃命似的。
江九黎被迎面撞倒，险些碾成了脚下泥，见情形不对，慌忙扭身躲开。
掸了掸灰尘，她气急败坏道：“跑什么，让鬼追了不成？”
“姑娘，不逃命就真要做抢下鬼了！”一位中年男子高声道。
江九黎拽住男子的衣袖，“大哥，前方发生什么了？”
“出人命了！”说完，一把甩开她消失在路的尽头。
大清早撞上这档子事儿，方才的黑猫，竟是个不祥的预兆。
想着，人已经走到了事发地点。
墙边斜歪着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子，汩汩热血从发丝间流出，涂在墙上，猩红一片。
她走也不是，停住也不是，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寒意来袭，脊背仿佛缠绕了条冰冷的蛇。
只见那人濒临死亡，伸手想要抓住一线生机，微弱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江九黎七想八想，还是疾步上前，“我送你去医院！”
话落，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声，男子递来沾满鲜血的双手将她一推，留下遗言，“快走！”
几乎是同时，有人将她一拽而起，迅速逃离了巷子。江九黎一头水雾，到了大街上，还惊魂未定，双眼充血，急促地呼吸着，连站立的力气都用尽了。
腿一软，挨着墙根滑到了地上，自然也生出几分空闲时间打量救命恩人。
像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你是女子学校的学生？”恩人声音低沉，带着独特的口音，她认不出是来自何处。
江九黎讶然，难道脸上写了自我介绍？
他好似懂得读心术，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问，“我看到了你的校徽。”
原来如此。
她下意识伸手一摸，胸前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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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那枚三角形铜校徽，肯定丢胡同里了！
作势就要回去找，又听恩人叫住她：“哎，你不要回去了，那人是革命党人，你只会被当成同伙。”
“你是好人？”
万分危急的时刻，坏人恐怕不会多管闲事，江九黎意识到言词不妥，局促地捋了捋头发。
他微微一笑，“我是教书的。”
果然猜的没错。
那笑感染了她，她放松戒备，唇畔勾起，“女校的先生？”
“不然我怎么会救你。”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什么都可以报答你。”
当然以身相许除外。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报答，修课业去罢！”一顿，他再度开口，“子弹可不长眼，下次记得躲。”
江九黎望着恩人远去的背影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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