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渐渐平静下来,昏沉的灯光让空气显得更加闷浊。

洪旗坐在过道的弹簧凳上抽烟,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脑子里仍然不断闪现出王若晗瘫坐在站台上的那一幕。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前他们还在学校里书生意气,两人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虽然并肩而行,中间却保持着安全距离。如今,他们虽然已经有过身体的交融,但是,谁知道三年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三年,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就像这奔驰的的列车,在混沌中把经过的一切都甩到身后,从此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

“对不起,能麻烦你别抽烟了吗?有点呛人。”说话的是下铺的姑娘,人长得很漂亮,穿一件浅色布拉吉无袖连衣裙,头发蜷曲,蓬蓬松松地拢到后面,扎了一根马尾辫,尽管车厢里的灯光昏暗,她仍然显得光彩照人。

洪旗把烟掐灭,很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

姑娘笑了,乌亮的一双杏眼看着洪旗,说:“是我对不起,打搅你过眼瘾了,不过,真的佷呛,尤其北方的天气又这么干燥,车厢里又这么闷。”她拿起一听啤酒,挪到靠着走廊这一头,离洪旗更近了些,把啤酒举到他面前:“请你喝一杯啤酒吧,算我道歉。”

洪旗忙摆手:“谢谢,不用了,我一会儿......”

姑娘笑了,拉开拉环,推到他手边:“别客气了,这么长的旅途太乏味了,就当打发时间。”

洪旗见姑娘很诚恳,也就不好在推辞,就接过啤酒,又说了声:“谢谢。”

“你是大学生吧?”姑娘自己也拿起一听啤酒,跟洪旗对面坐着,一边喝一边闲聊起来。

“我像大学生吗?”洪旗反问了一句。

“嗯,有点像,说话文质彬彬的,不像社会人。”

洪旗笑了:“看来我的确需要锻炼,都工作一年多了,居然还像学生。”

“差不多,才工作一年嘛,还保持着学生本色。”姑娘打量了他几眼,接着说道:“我猜猜,你是做文化工作的吧?”

洪旗摇摇头:“为什么猜我做文化工作?”

姑娘歪了歪脑袋,很俏皮地眨巴一下眼睛说:“气质像,文质彬彬,说话礼貌,举止优雅,而且,手指细长,肯定是摇笔杆子的那一种人嘛,对不对?”

洪旗很佩服她的观察力,点头答道:“有道理,不过,我不是做文化工作的。”

“那就是坐机关的,对不对?”

洪旗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

“你脸上写着了,一副对我们小百姓和蔼可亲的表情,谁都能看出来。”她主动跟洪旗碰了一下杯。“认识一下吧,大领导,我叫夏燕,夏天的夏,燕子的燕。”

“我叫洪旗,洪水的洪,国旗的旗。”洪旗一面自我介绍,一面从正眼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旅伴。乌黑的大眼睛,柳叶双眉,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颀长的脖颈,圆润的肩膀,修长的双臂,还有波涛汹涌的胸部,天生一个美人,处处都散发着磁力。

“哈哈,难怪你当官呢,名字里都带着官印呢。洪旗,就是大旗啊。嗯,看来你前途无量,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我们还同乘过一列火车呢。”

夏燕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流露出一缕柔光,声音清亮悦耳,就好像在说一件很有把握的事。

“发达谈不上,能成熟一点,不像大学生就不错了。”

“怎么?说你像大学生还不高兴了?那是形容你还很清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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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清纯呢?好吧。”洪旗喝了一大口酒。

“哎呀,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夏燕也喝了口酒,问道:“你这是出差吗?”

“算是出差吧,出长差,去特区挂职三年。”洪旗淡淡地回答。

“三年?天啊!你不怕女朋友让人拐跑了?”她调皮地歪着头,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说:“也说不定是你被别人拐跑了。”

洪旗笑了一下,没说话。

“离开女朋友很难受,刚才看到你们那个分别的样子,我都有点感动了。一个女孩子哭成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可见她对你感情有多深,真羡慕啊。”

洪旗轻叹了一声:“她比较内向,不够坚强,就是担心她受不了。”

夏燕嘴角撇了撇:“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女孩子,我们一般比看上去要坚强得多。”

她又主动跟洪旗碰了个杯,然后一饮而尽,将空罐放到脚下的垃圾袋里。

“你也是出差吗?”

夏燕点点头:“也算出差,来谈点生意,没谈成。”

洪旗有些讶异,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生意人。

“这么说你是老板喽?真了不起,什么生意啊?”洪旗其实也是随口问问,不想一直被动。

“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夏燕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收住,拿出毛巾和洗漱用具,对洪旗说:“帮忙看一下东西,车厢里人太杂,我先去刷刷牙。”

洪旗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看看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词——前途未卜。

工夫不大,夏燕洗漱回来,对洪旗说:“水特别小,你也去洗吧,等下怕都没有水了。”

洪旗答应了一声,也拿了毛巾牙刷去洗漱。

等他洗完了回来的时候,夏燕正靠着车厢板坐在铺位上看书,阅读灯从斜后方向前投射,逆光的效果就像给她的头上戴了光环,简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她腿上盖着毯子,却露出两只精巧的脚尖,红艳的指甲无比耀眼,晃得洪旗有些心不守舍,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匆忙爬进中铺的格子里。

躺下之后,刚刚闭上眼,满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哭成泪人的王若晗,下铺姑娘头上的光晕,还有她那涂着红艳指甲的足尖。

洪旗有些心猿意马,侧耳倾听她翻书页的声音。

她看上去好像是成熟一些,大概年龄也比他大几岁,但是真的很漂亮,而且大方开朗,充满活力,跟晗晗的娇柔完全不同。

他的念头又回到了晗晗身上。今天一别,何日再见?真的是别时容易见时难,她会不会真的被人拐跑?机关里道貌岸然的禽兽很多,专门勾引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大学同学去年就有遭到插足而分手的。

“你跟晗晗时间三年不在一起,关系能稳定吗?”洪旗的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他跟晗晗的关系。他们恋爱的时候,她就都不太满意,理由有点老套,晗晗是江南人,太娇气,不会过日子。

“咔哒”。下铺的阅读灯熄灭了,车厢里变得更加昏暗

她也休息了吧?能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同路南下也算是很幸运了,她好像对自己有点好感,明天可以找机会多聊聊。

洪旗翻了个身,感觉腰部有些酸。这两天他在床上消耗太大了,直到出发之前才从床上下来,也难怪晗晗在站台上会脚软,他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难怪老人们常说,不能把那事当饭吃,不过,以后想把那事当饭吃也不行了,只能靠自力更生解决了。

一阵睏意袭来,洪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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