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这会儿已经没工夫思考自己会不会因此坐牢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开了。

他的位置在中后 虽然不是什么好位置 可视野也不错 正对舞台中央的钢琴家。

他目光眺望着落在一袭黑色笔挺正装、宛如暴君的成熟男人身上。传闻他脾气非常不好 暴躁易怒又冷酷无情 还非常自大 有他的演出 便一切要以他为基准 他经常会在台上即兴改编原谱 弄得许多指挥和乐手们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可是碍于他的才华 谁都不敢说什么。

他太耀眼了 就坐在光的下面 饶是如此 也无法干预他身上那股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气息。

元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很难将他和记忆里 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少年时的阿尔伯特·罗伊斯 还不叫这个名字 他叫白问霖。他遭遇了一系列的不幸 最后遇到了元霄。元霄把这个孩子带回了家。

那时的白问霖 和现在截然不同。他温柔、礼貌、总是在笑 像阳光、像天使。

可自钢琴声一响起 元霄就知道他没有变。他的触键、发声 干净到了灵魂里。节奏和力度坚定、安详而明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技巧。不过 评论家是对的 他的技巧无可比拟 但缺少一种充沛的感情。

元霄记得他成名的那一次演奏 有位观众偷偷用手机录了音。

观众把录音发在社交平台上 糟糕的音质却在各大平台上疯传。因为大家误认为 这是李斯特本人用留声机录的《死之舞》 谣言越传越离谱 有好些人都信了这个鬼话 以为真的是李斯特本人的演奏——他高超的技巧征服了所有人。

上半场很快结束 白问霖弹完《唐璜的回忆》 出了大量的汗。他在掌声中站起身 陌生又熟悉的湛蓝眼眸扫过巨大的音乐厅。元霄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但很显然 现场观众太多了。

元霄注视他走向后场 才收回目光 虚弱地向后一仰。他好些天滴水未进 一直靠输液续命。

他一面口干舌燥 一面膀胱发涨 正想出去上个卫生间 结果他还没起身 突然听见嘈杂的动静。他扭头一看 是一群穿蓝色警服、腰间佩枪的nypd。他们被现场的安保拦在外面了 不允许进入、扰乱音乐厅的秩序。

元霄赶紧躬腰躲着。

不用怀疑 这一定是来抓捕他的!

他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心里又害怕又不可思议 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 才会好巧不巧抢了纽约骑警的马?

一群警察在外面观察着整个大厅的观众 寻找着“罪犯”。

“他穿什么衣服?”

“深蓝色的正装 背着黑色的书包 黑色头发 是个亚裔。”

打眼望去 音乐厅里的男士 全部正装出席 除了黑色就是深蓝、宝蓝 该死的 这范围太大了!

元霄怕自己躬着腰的动作引起怀疑 最后还是坐直 不过他从背包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戴上了。

很快 下半场开始 外面的骚动完全止住了。

只是 音乐会是有时限的 上下场加起来一个多小时 众人似乎全部被罗伊斯震撼住了 偌大的卡内基大厅鸦雀无声 接着响起比开场时更热烈的鼓掌声 元霄拍了几下 就因为强烈的刺痛感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从来没有这样耳鸣过 左面的耳朵 除了嗡嗡耳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众人看见罗伊斯和指挥都下了台 元霄的位置虽然远 但视野却不错 他能望见白问霖冷漠的面孔 脸上流了大量的汗 从黑色睫毛上滴落 他在喘息 神色却始终沉稳冷静。

最后一首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从第三分钟开始 他就开始淌汗。这首“拉三”被称为世界上最难演奏的曲子。有人说:“演奏一次‘拉三’ 在体力上的付出等于‘铲十吨煤’。”

他现在肯定非常累 后背肯定全都被浸湿了 可是他的仪态仍然非常好 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疲累。

元霄很早就告诉他 弹钢琴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所以从学钢琴伊始就让白问霖加强锻炼 每天给他加餐 晚上带他去跑步 他坐在车上 白问霖就沿着海滨大道夜跑。

当他望着眼前这个 在百科上据说身高一米九六的白问霖 心中既是骄傲的 又是复杂万千的。他有幸见证了这位定然会名垂千古的钢琴家的成长 看着他从比自己矮的个头 长到现在的身高体格。

但自己作为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

按照惯例 乐团和钢琴家还会返场。

果不其然 大概一分钟 他稍作休整 又上台了。

管弦乐团还在舞台上 但看他们的架势 似乎不准备演奏——返场曲目应当是一首钢琴独奏曲。

钢琴家低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silence” 侧过头做了个嘘的动作 接着 鼓掌声一瞬间全部停下 他的信号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太帅了。”有女观众忍不住很轻地尖叫。

全场安静后 他用一张黑色丝巾 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在干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阿尔伯特最爱这样炫耀了 哪怕他蒙着眼 看不见琴键 他也绝不会弹错一个音 他的手指永远万无一失。”

这件事 许多人还是略有耳闻 听说他有时候会突发奇想 蒙上眼睛独奏 不过 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是为了炫耀想出来的新花样。有部分评论家认为:“他做个盲人挺好的 至少不会离谱的炫技。”

没有曲目单的情况下 倘若不是脍炙人口的曲目 很少有人能非常迅速地听出他弹的是什么。但这一首 大家立刻都听了出来 著名到无人不知。

肖邦《降e大调夜曲》。

白问霖很少弹奏肖邦 他喜欢巴赫和李斯特 尤其是巴赫。他十二岁就会背奏《十二平均律键盘曲集》 元霄第一次听他演奏这首《降e大调夜曲》 是有一年的春节 两个人脱了袜子躺在一起看电影《钢琴家》。

电影结束了 元霄看见窗外飘起小雪 花园里的喷泉池结了一层光洁的冰。他趴在窗台看了会儿 忽然站直 问:“问霖 你看那喷泉池 像个什么?”

白问霖靠在他身侧 端详几息 懒洋洋道:“蓝宝石。”

在皎洁月光下 那圆池像极了一枚巨大的蓝宝石 晶莹剔透 散发华贵的光辉 可元霄却摇头:“错。”他眼中放出光芒 “你觉不觉得 那水池现在就像个小型的滑冰场?”

白问霖从来都听他的话 温顺得像一只小羊羔 元霄说什么 他就是什么。

元霄翻找出偷偷藏起来的冰刀。两个人溜下去滑冰 结果刚踩上去 他就摔了 幸亏白问霖接住了他。冰层薄 两人一齐倒下去 冰面就碎裂了。

他们俩一起被零下温度的冰水浸了个透心凉 而白问霖的第一反应是抱着他起来。

那天晚上很晚了 这动静惊醒了全家人 元霄挨了一顿教训 白问霖承担起了责任:“是我的错 是我带他下楼的 冰刀也是我买的。”

元霄冻坏了 瑟瑟发抖地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喝姜汤 白问霖给他弹电影里的音乐赔罪 还愿意为他弹奏贝多芬。天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看过谱子 就在电影里听过 但他第一次就能背奏 那是一种强悍的记忆力与天赋 历史上只有那几个大名鼎鼎的神童可以做到。

因为那次让元霄生了一场病 一个月才好转 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阿尔伯特·罗伊斯的背后是整个寂静的管弦乐团 然而没有人发声 只有他手底下的钢琴在发出令人震撼的声音。

可惜的是 两首返场曲目加起来 也不到十分钟 灯光打亮 观众开始陆续退场。

元霄听见有人在说签售的事 立刻跟着挤了过去。因为罗伊斯没有签任何的经纪公司 所以市面上根本没有他的唱片 他从来不录这个。这一次签售的是他的黑胶唱片 全球限量五百套。卡内基音乐厅的这场演出 有两百套发售。

一群身着盛装的男士女士 为了一张黑胶唱片 此刻却毫无颜面可言地挤作一团。

元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杀出重围 才发现白问霖根本没有出现 是工作人员拿着签名后的唱片在售卖。元霄直接丢下美元 抢了一张唱片就跑。

终于挤了出去 元霄一回头 看见两个女人为了一张黑胶开始撕打。红着脸争论“是谁先拿到这张唱片的”“是谁先从兜里掏出美元的”。

他摇摇头 暗道可怕 把唱片揣进书包里。

下一秒 元霄的双手就被拷住了。

“你被逮捕了。”

是两名穿着警服的nypd。

元霄不敢反抗 老老实实地在众目睽睽下被押走。卡内基大厅外 有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蜂拥前来。不知道的 还以为破了什么惊天大案。

结果一看 警方怎么押着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的未成年?

他被一把推进警车。

透过车窗 元霄听见一个女记者在夸张地介绍:“这是警方第四次在阿尔伯特·罗伊斯先生的演奏会上抓到罪犯了!这些颇有品味的罪犯中

④本书作者睡芒提醒您《第三乐章》最新章节在快小‧说全网首发无弹窗免费阅读kuaixs●cc④(请来快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有前华尔街大亨、有人称天使脸孔杀手的高智商罪犯……而今天抓获的罪犯 有消息称是729空难的幸存者。据说下午才醒来 是因为堵车赶不上演出 在第五十九大街上公然偷走纽约骑警的马……”

元霄羞愧地把脸埋在膝盖中央 不让摄像头拍到他 这实在太丢人了……

他进了曼哈顿警察局。

这个东方人看起来像个未成年。浓眉大眼 脸颊粉嫩 仿佛还没有退净婴儿肥一般。警察怀疑地看了他很久 接着检查了他的书包、护照 然后抬头看了眼东方人那天生显小的面孔。

手指点了点他护照上的出生年月日 不可思议:“你居然有十八岁?”

元霄第一次进警局 他双手被铐住 认罪态度很好:“对不起 我不知道那是骑警的马……我会坐牢吗?”

“可能会。”

“如果坐牢 是会被判几年?在美国坐牢还是被遣返回国坐牢?我想回国坐牢可以吗……”

“不可以。”不苟言笑的警察回答过后 又说了句 “你马术不错。”骑着马在第七大道上狂奔 没有任何人能追上他 而且夸张的是 除了不小心撞飞一个垃圾桶以外 没有酿造任何的人为事故。

就这样 他被关押进了警局的临时牢房 牢房里还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善的男人 他们纹身、光头 眼神轻挑又凶恶。

元霄这样的身高、体格 看起来简直像小猫咪一眼好欺负。

他开始假装听不懂英语 坐在铁窗旁 不理会任何人跟他说话的声音。只是坚持了没几分钟 元霄实在是太饿了 他感觉浑身无力 快要饿晕了。左耳的耳鸣减弱了许多 只是仍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元霄忍不住了 问一位看起来最亲和的女警官:“请问什么时候开饭?”

“晚饭饭点已经过了。”

“那……那有什么吃的吗?我太饿了 我遇到了飞机失事 醒来就去看演奏会了 我已经快一周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他可怜地乞求道。这几天里 他全靠吊水续着命 今天发生的事 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 他现在已经不行了。

女警露出了一丝同情之色 问他:“你有亲属在纽约吗?我可以帮你给他们打电话。”

元霄茫然地想了会儿。

他认识谁?他倒是有高中同学在美国留学的 可早就没了联系 现在他进了警局 父母还在国内 自然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免得他们为自己担惊受怕。

除此之外 他只认识一个人了。

元霄实在是饿疯了 他犹豫了下:“可以帮我联系……阿尔伯特·罗伊斯吗?”

“那个钢琴家?”女警笑了 “你是他的粉丝。”

“是……我是他的粉丝。”

“你认识他吗?”

元霄点点头 又摇摇头。他并不确定 罗伊斯会认识他吗?毕竟自己都死了这么多年……对方记不记得他还说不准。况且元霄清楚地知道 他穿越前后 是两个平行时空。或许……对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人。

女警打趣地说道:“如果你有他的联系方式的话 我很乐意为你打一个电话。”

元霄心沉到了谷底 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袭上来:“我没有他的电话。”

旁边的罪犯都笑了:“小朋友说自己认识阿尔伯特·罗伊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我还认识泰勒·斯威夫特呢!”

元霄没有理会 他叹了口气 把手揣在兜里。

——他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元霄掏出来一看 是一张名片 名字是史蒂文·李。

这是他在离开医院的时候 那个华人给他的。元霄原以为他是航司的人 但是看名片 对方是个律师 应该是航空公司的专属律师。他登时眼睛一亮 把名片递给女警:“可以打电话给他。”

二十分钟后 就住在曼哈顿的史蒂文·李 赶到了警察局。

他给饥饿到了极点的元霄在shakeshack买了一个汉堡 警察检查过后 再递给铁窗内的元霄。元霄饿坏了 撕开包装就咬了一大口 汉堡里夹着大块丰富的牛肉 让人食欲激增 牛肉和沙拉的香味飘散。

元霄一口吃得太大 不得不艰难地咀嚼。就在这时 眼前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 一个小腿非常粗壮的纹身壮汉站在元霄面前:“小朋友 懂不懂规矩?”

元霄抬头看着他 两边的腮帮鼓了起来。

壮汉眼睛像一对铜铃似的 瞪着元霄 接着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汉堡:“老子今天一天 就吃了白面包!”

元霄愣住了 接着反应过来 伸出手去:“还给我。”

“还给你?呸!”大汉直接朝汉堡吐了一口口水 接着大口咬起来。元霄饿得眼睛发红 到嘴的食物却被人抢走了 他慢慢站起来 却只到对方的下巴高。

他那股未成年的气质 使对方掉以轻心地大笑。

元霄眯起了眼睛 接着 一下跳起将壮汉扑在地上 上去就是双手合拢的一拳头:“老子可是内蒙的!抢我吃的!我艹。”

他双手虽说被铐住 可那股饿狠了的力气却不小 壮汉一懵 反应过来就用双腿把元霄反绞住 东、西方人的体格到底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元霄直接被压制住了 对方伸手来掐他的脖子 元霄却恶狠狠地咬了他的大拇指。

“啊——!!”对方惨叫起来。

“喂!干什么!”

“不许动!”

听见动静的警察立刻开锁 在事件恶化前把两个罪犯给分开。

李律师原本都准备花钱把元霄保释出去了 结果又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 在监狱里 斗殴是要关禁闭的 可是在警局 只能把元霄单独收押起来。

李律师无奈地说:“你别担心 我会想办法把你捞出来的。”他怕的是 骆元霄在警局出个什么好歹 家属把责任推在他们航司身上。

“李律师 谢谢你。”

“叫我史蒂文吧。”

“好的史蒂文 谢谢你。”元霄太饿了 他靠着墙角躺下来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是饿晕了 还是睡着了。

在梦里 他好像回到了过去 一个温暖的午后 白问霖给他冲了一杯红茶 配上一小碟的曲奇饼 别墅里回荡着巴赫的赋格。

同一时间 演奏会结束后 白问霖拒绝了乐团总监请他常驻的邀请 和指挥告别 就坐上了自己的车。

他在曼哈顿恰巧有一所顶层公寓 所以无需住酒店。

车上正好放到一首贝多芬 而且还是《“告别”奏鸣曲》 白问霖拧着眉头说:“把音乐关了。”

司机知道他不喜欢贝多芬的音乐 便把音乐切换到了广播频道。广播里 正好在播放一则今天发生的新闻。

“729空难的幸存者 在前天被搜寻到 已经有几位幸存者安然无恙地醒来了。据悉 其中一位幸存者 在下午时分偷走了正在时代广场附近巡逻的纽约骑警的马 并且骑马在第七大道上狂奔 晚上八点 曼哈顿分局在卡内基音乐厅抓获了该罪犯。”

女主播的声音道:“我想 他应该是阿尔伯特·罗伊斯的超级粉丝吧。”

广播里配合地响起男主播哈哈大笑的声音。

接着 新闻又转向了重点:729空难事件。

“这艘航班是从中国魔都飞往美国纽约的 出事地点就在美国境内 死亡人数七人、重伤一百二十人 目前 中国大使馆已经介入……”

后座的白问霖忽然睁开眼睛。

深夜 躺在地上睡觉的元霄 饿得醒了两次 他又累又困 提出了一个要求:“能不能放一首贝多芬来听?”

值班的警察瞪他一眼:“你当警察局是什么地方?!”

“要不然……柴可夫斯基也行啊……”他蜷缩着呢喃 “好饿啊……”

胃部因为饥饿紧紧缩成了一团 他的汉堡只吃了一口 随后警察给了他一杯水和一块小面包 并且不允许他吃外来的食物。

元霄狼吞虎咽地吃了 可那点食物根本不够。他觉得自己现在的饥饿程度 能吃下一整头烤全羊。

喝了一点水 元霄再度昏睡过去。

午夜时分 史蒂文还在曼哈顿警局坐着 他一直在打电话 并且观察着元霄的动态 看见对方睡着 他还体贴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 递给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朋友。

就在他准备结束今天这一切 明天再来警局时 曼哈顿警察局忽然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穿一身得体的布雷泽西装 戴着礼帽和墨镜 气势强得惊人。

一开始 史蒂文和值班的警察 都没认出来这个冷得像一尊雕塑的男人是谁。

直到他拿出证件:“我来保释骆元霄。”

伴随低沉的男音 对方戴着手套的手指捏着签字笔 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警察看了眼护照上的姓名 这才一个激灵 盯着他遮挡了大半面容震惊道:“你是阿尔伯特·罗伊斯???”

对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只是问:“他在哪里?”他身旁站着的律师代替他发言 拿出了一摞保释金和精神科的诊断书。

值班警察语无伦次地盯着他:“我的老天!他、他……在里面 好像睡着了。”

阿尔伯特·罗伊斯——估计全纽约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名字。

最近他光临纽约演出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一票难求。像元霄这样从国外追随过来的粉丝 不在少数。不过到处张贴的海报都是他的侧影 他不喜欢让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外面 主办方知道他脾气大 退而求其次 所以其实很少有人能一眼认出他的脸。

元霄半梦半醒的时候 听见了开锁的动静 牢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只能隐约地看见 一个人出现在了逆光处。

他弯下腰来 把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

他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空间 车里弥漫着安静的贝多芬 并非他最喜爱的月光 而是另一首《“告别”奏鸣曲》的第三乐章。元霄幻梦之间 似乎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他嗅到一股雪茄的味道 伸手去抓 抓着了一条领带。

白问霖被他抓着 微微俯首。

他听见元霄呢喃了句什么。

俯身认真去听 却猝不及防被咬住了耳朵:“烤……烤全羊……”

司机刚上车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汗毛倒竖 以为罗伊斯先生会大发雷霆 因为对方非常、非常讨厌有人碰他。没想到罗伊斯先生竟然没有立刻推开 起码愣了有十秒钟 才捏着他的下巴 把耳朵从元霄的嘴里弄出来。

耳朵上还是湿润的 滴着口水 他也没有去擦 只是低头注视着他 注视这张魂牵梦萦的脸。

车厢里 《“告别”奏鸣曲》还在不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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