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 映红了半边天空。空气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鲜血的味道在其中若隐若现 只是淡得被风一吹 就消失在了滚滚浓烟之中。
她躲在柜子里 用力咬住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哭出声 双目都瞪得一片赤红 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惨叫 让她恨不得捂上双耳 不去分辨那声音的主人。
白日里还哄她踢毽子的婢女小桃仰面倒在柜前 血污已经将她的罗裙浸透 她忘不了小桃看向她的最后一眼 明明已经气息微弱 还喃喃说着“小姐快走”。
可惜 她已经走不了了。
很快 火势蔓延 冲着她席卷而来 她感受到了一阵难耐的疼痛 在浓烟中渐渐失去了意识。那金碧辉煌、檐牙高啄的楼宇也逐渐被烈焰吞没 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
景如渊大叫一声 从梦境中惊醒 她的背上早已出了一片黏糊糊的汗 被风一吹 彻骨的冰凉 惹得她打了好几个寒噤。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被大火吞没的痛苦 身体也开始隐隐作痛。
抚了抚胸口 景如渊披上破破烂烂的外袍便出了破庙的门。一轮明月正高悬在天边 她在庙门口站定 冲着南方远眺而去——今日 她已经正式进入永年郡的地界 距离她居住十五年的陵川京远至千里 不知何日才能重返故乡。
景如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复生”的 明明元宵夜她已经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死亡的那种恐惧和压抑的感觉至今还萦绕在她的心头 但没想到她一睁眼 自己竟然变成了陵川京外一个乞讨为生的小乞丐。
嗯 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乞丐：一头黄发乱糟糟的 眼睛倒是又大又亮 巴掌大的脸上蹭满了黑灰 看起来脏兮兮的 所幸身上没什么异味 不至于被她嫌弃。
景如渊年纪虽小 心眼却不少。甫一发现自己换了皮囊 心中虽然震惊不已 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同行的乞丐见她醒了 偶尔也会过来同她说说话 分给她一点东西吃。吃的喝的她便接过谢过 问她什么她便嗯嗯啊啊地应答 倒也没露出马脚。
渐渐的 景如渊得知这个乞儿名唤四狗 是一个孤儿 前些天陵川京清查的时候被赶出城 现在正准备随大流去北部的永年郡讨生活。景如渊觉得这四狗应该比自己原来的年纪小些 看身板只有七八岁 风一吹就要倒了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她也不必好奇 很快 她便要亲力亲为地感受一下“四狗”姑娘的求生之路了。
同行乞丐的只言片语告诉景如渊 四狗前些天生了一场大病 眼看着都快不行了 没想到上天垂怜 竟然又缓过来了。“虽然缓过来后明显没有之前机灵 但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对方这样说 景如渊却知道 必定是自己的魂魄阴差阳错占了这四狗的身子 而真正的四狗 应该就在那场病中死去了。
身体恢复之后 景如渊拿着四狗贴身藏的钱去香烛铺买了点纸钱 烧给了这具身体的原主 权当告慰。因为乞丐没有通关文牒 她没办法进城 只能找人打听景家和其名下酒楼金玉斋的情况 这才知道 往日里声名大盛 被先帝题字“珍馐值万钱”的金玉斋早就在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 甚至酒楼之后的景宅也被波及 景家百十口人无一幸免 全被烧成了焦尸。
世人皆道景家时运不济 在正月十五竟被烟花火星溅到 走了水 万千家业毁于一旦 但景如渊记得分明 自己家的这场火不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
那一晚 家宴过后 景如渊吃了些酒 有些迷糊 又有些兴奋 于是叫来几个丫鬟陪自己捉迷藏。为了扰乱丫鬟们的视线 她早早将小桃打扮成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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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却穿上了小厮的衣服 躲到了书房的柜子里 还叮嘱小桃不要说出去。酒劲上来 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被一声凄厉的痛呼叫醒。透过木柜门上隐隐的缝隙 她看到一个黑巾缚面的大汉 用一把长剑杀害了小桃。
那大汉将小桃踢开之后 并没有马上离去 而是转动了桌上的貔貅笔筒 之后直直走向了房间的东北角。在地砖底下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卷 打开细细看过后 这才离去。
如渊知道 这是她景家传男不传女的独门秘方 也是金玉斋这个没有背景的酒楼能在陵川京占有一席之地的最终依仗。看着菜谱秘方就这样被奸人据为己有 她却不敢出声 只能把那大汉的吊梢眼和右眼角的那颗黑痣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那贼人走了之后 大火便烧了起来。不过 那百十口人的死因也绝非火灾——否则那么大的火 为何无一人发现并求救呢？她虽侥幸重生 却变成了乞丐之身 无依无靠 想要为父母亲眷昭雪绝非易事。陵川京目前正在清查人口 很快就会驱赶他们这些聚集在城外的乞丐 到时候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又何谈熬过这个冬天？
思来想去 景如渊做出了一个决定：北上寻求生计。
前世的她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自然拥有着过人的天赋和一身好厨艺 若不是父母恪守“秘方传男不传女”地规矩 今后的成就必然高过三位兄长。现在住到了“四狗”的身子里 虽然这具身体毫无基本功 但毕竟她学过的知识还在 找个地方做个帮厨还是能维持生活的。
再者 景如渊早就听祖父说过 永年郡地处鲁地 菜肴技法雍容华贵、中正大气 和陵川京这边的风味完全不同 去永年郡学习一下烹饪技法 韬光养晦 等她能够独当一面再回陵川京复仇也不迟……
就这样 前世娇贵的大小姐景如渊 摇身一变成了乞儿四狗 随着被赶出陵川京的难民一起 踏上了北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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