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一个初夏的夜晚 那时候王旭还叫胡旭 家在落花坡 他刚放学走到家门口 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王凯。王凯是落花坡希望小学的民办教师 身材颀长 面容清秀 一头浓密的黑发潇洒飘逸。王凯两年前高考落榜 无奈之下回村进了小学教书 那时候高中毕业在农村也算是高学历了 只要和村支部书记王华军打个招呼 请顿酒 就可以去小学当老师了。王凯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 从小学 到初中 到高中 都是班里的尖子生 父母亲眼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落花坡附近的乡村都有尚武的传统 胡旭很小的时候都经常看到很多人农闲的季节聚集在村头的空地上打洪拳 用板砖铁棍什么的在身上排硬气功。但王凯从不学这些 而且他还经常在胡旭面前发表自己的观点：什么年代了 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再厉害的武功也顶不过一颗子弹；还不如多学点文化知识 将来可以考上大学进城吃商品粮。可惜王凯的梦断了 断在了自己身上。原因很简单 王凯高考前三个月在一次篮球比赛中扭断了脚踝。王凯虽然不爱武术 但是酷爱篮球运动。脚踝扭断不是小伤 家里人没能力在位于淮阴市内的高中学校里照顾他 只好把他用平板车拉回家 一边找跌打医生治伤 一边在家自学备考。自学应该不是很理想 当王凯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走下考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大学梦断了。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农村 普遍是贫困匮乏 家人无力支持王凯复读 进小学教书便成了一个鸡肋的选择。当然也不是事事无望 在希望小学教书便滋生了新的希望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象春风化雨一样 滋润了他干涸枯萎的心田 让他重新萌发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这个人就是胡淑琴 胡旭相依为命的姐姐。胡旭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 在胡旭三岁的时候 一场事故夺去了父亲的生命 从此父爱便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他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 只有懂事了才看到一张严肃的黑白照片 没过几年妈妈也抛弃了他们姐弟两个 只有十二岁的姐姐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其实胡旭有奶奶 姑妈和小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懂事起 他们姐弟两个从来没有得到那些亲人的哪怕是一丝温情和怜惜 看到的永远只是一脸的鄙夷和嫌弃。胡旭和姐姐住在落花坡村东北角的一个三间瓦房 一间偏屋组成的小院子里 那是他们父亲活着的时候自建的房子。妈妈离开后 姐弟两个成了孤儿 原本父亲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抚恤金 可以勉强维持生活 可妈妈在的时候已经被奶奶分走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经常不能按时发放。孤儿的日子是没有多少阳光的 庆幸的是胡旭有个好姐姐。胡淑琴非常坚强懂事 小小的年龄已经尝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妈妈的离开并没有让她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她用稚嫩的肩膀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她们姐弟两个都没有辍学。胡淑琴比胡旭大五岁 小学和中学都离落花坡村不远。胡淑琴一直是利用放学后的时间操持家务 做饭 缝补衣服 周末或者假期的时候带着胡旭干农活 让田地里有点产出 以避免被饿着肚子 原本是被照顾的年龄 现在却是为了生存要学着照顾自己和弟弟。有了姐姐的遮风挡雨 艰苦的日子并没有让王旭的童年完全失去颜色 偶尔还能趴在姐姐怀里撒一下娇 感受着姐姐的溺爱。
胡淑琴上完中学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成了三里五村有名的美女。可是穷人家的孩子长的太漂亮并不见得是一个好事 噩运终于在一个初春的雨夜又一次降临到这对可怜的孩子身上。
跟往常一样 姐弟两个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完作业 胡旭便被姐姐赶到另一个房间去睡了。没办法 姐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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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分房睡了 胡旭只好怀着十二分的不甘 一个人钻进姐姐给自己准备的厚厚的棉被中去。半夜的时候 胡旭突然被一阵尖叫声吵醒 是姐姐在喊！胡旭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强忍着恐惧 摸索着爬起来 拿起一根放在床头平常准备的枣木棍跑了过去。姐姐房间的门已经开了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胡旭依稀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压在姐姐床上 双手在撕扯姐姐的睡衣 姐姐正在一边叫喊 一边努力的挣扎。胡旭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抡起小腿粗的枣木棍狠狠的砸在黑影的腰背上 嘭的一声 毫无防备的黑影被砸了个结实 嗷的尖叫了一声 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朝胡旭扑了过来。胡旭举着木棍继续敲打 但毕竟只有十岁 力量不足 黑影举起胳膊挡了一下 一脚踹在胡旭的肚子上 把胡旭踹到墙角 然后一步跨过来 连续对着胡旭踢打。感觉到肋骨都被踢断了 一股子咸腥味冲到胡旭的咽喉 胡旭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胡淑琴趁机跑到房门外 大声呼喊救命 喊的凄厉 听起来都不像人腔！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应 偌大的一个村庄竟然没有亮起一盏灯。黑影仍然肆无忌惮的踢打着胡旭 似乎不把胡旭打死誓不罢休。胡淑琴绝望了 明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便冲进厨房 拿起一把菜刀 发疯一样冲进屋里 朝黑影身上砍去。
也许是黑影受了重伤 也许是黑影抵不过发疯的胡淑琴 终于夺路逃跑了。胡淑琴顾不得关闭门窗 丢掉菜刀 一把抱起重伤的胡旭失声痛哭起来。窗外的春雨飘落在胡旭的身上 让胡旭觉得很冷 浑身疼的发抖 他想自己可能要死了 便努力的朝姐姐的怀里挤过去 把头埋在姐姐刚刚发育的胸脯上 索取着温暖。
那一夜老天爷流泪 那一夜落花坡无情！
最终胡旭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 凭着顽强的生命力挺了过来。为了拼凑医药费 胡淑琴卖掉了家里能卖的东西。这下姐弟两个人没办法都上学了 而且高中要到市里去读 胡淑琴便终止了学业。幸运的是 村里小学缺老师 胡淑琴的学业一直都很好 便被希望小学特聘为民办教师。
康复后的胡旭第一个想的就是怎么解决他们姐弟二人的安全问题。尽管姐姐每晚睡觉都会把菜刀放在枕头下 但王旭觉得还是不够的 毕竟周围会武功的人太多 稍有防备 便可以轻轻松松的解决他们两个。王旭首先想到的是捕兽夹。山区里的人为了捕猎野猪 狼 野兔等动物 制作了刚猛的捕兽夹。捕兽夹由两个八号钢丝做成的弹簧控制 夹子内侧有锯齿钢牙 平时摊开在野兽经过的山路上 野兽一旦踩在上面 就会触发顶针 夹子就会在弹簧的作用力下 迅速的收拢 重重的夹在一起 可以把野猪的腿骨夹断。
为了能找到捕兽夹又不被人发现 胡旭拿着馒头作为干粮跑了几十个山头,最终寻到了七八个比较好用又大力的捕兽夹 在姐姐的帮助下 每晚打开放在院子里的不同位置。
除了捕兽夹 胡旭还用竹子做成了弓箭。弓箭头上绑有尖锐的钢钉 可以在屋子里通过窗户向院子里的目标射击。胡旭知道自己的力量弱小 刀砍不如矛刺更能伤害目标 就把鱼叉拆了 装在竹竿上 用铁丝拧紧了 如果再有坏人 就可以直接捅过去。
姐弟二人还用两袋子小麦换了一只半大狼狗 晚上用来警戒。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 尽管也不太平 晚上仍然有人光顾这个小院 但是尝到捕兽夹的滋味后就狼狈逃脱了。
胡淑琴成了老师 认识的人也慢慢增加 时而不时的有龙岭乡的人大老远的到落花坡来找胡淑琴。胡旭打心眼里讨厌那些人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安的什么心 好在姐姐一直不为所动。直到胡旭读初三的时候 姐姐才告诉他 要和村里的王凯处对象 这样即使以后结了婚也不会离开胡旭的。尽管胡旭很想说自己可以一辈子照顾姐姐 但他知道那是不现实 姐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虽然王凯也惹人讨厌 但总比那些獐头鼠目 不学无术的混混强吧。
这次王凯找胡旭是想让胡旭帮自己晚上住学校值夜班。希望小学离落花坡大约两公里 平时教师都是轮班值宿。此时的胡旭已经长成了半大小伙 正处于急着要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的心理状态 所以很干脆的答应了 也算是帮姐姐吧 因为姐姐的值宿也基本上都是王凯代的。王凯晚上参加村支书王华军组织的晚宴 据说要讨论他当校长的问题。他接过王凯递过来的学校钥匙 便向家里走去。
推开大门 就看到姐姐胡淑琴腰里系着蓝色围裙 从偏屋的厨房里走出来微笑着迎候自己。院子里铺着红砖 打扫的干干净净 靠近大门口的地方有一口压水井；西侧有一座石台 那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而此刻却摆着香喷喷的饭菜。胡旭放下书包 洗了个手 接过姐姐递过来的馒头就着一碗辣椒炒蛋 一碗豆角肉沫大口吃了起来。姐姐把自己微薄的工资几乎都花在了正在长身体的胡旭身上 变着法儿给胡旭改善着伙食。姐姐慈爱的看着胡旭吃了四个馒头 又把绿豆稀饭递了过来。胡旭几口喝完稀饭 不等咽完 就呜咽着跟姐姐说 晚上要替王凯去学校值夜班 不在家睡了。姐姐微笑着说 知道了 你晚上自己小心点 把门从里面锁好 安安稳稳的睡觉 学校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人去偷的。说着把洗漱用品和毛巾塞进胡旭的书包里 又递给胡旭一个红苹果。
告别姐姐 胡旭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学校走去。太阳落山 天刚擦黑 正是农村人晚饭的时间 大家三三两两的端着饭菜 凑在门口路边 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饱尝人情冷暖的胡旭自然对同村人没什么好感 基本上不打招呼 只顾低头走自己的路。落花坡村不算太大 有四五百户人家 东西走向 中间有一条大路贯穿整个村庄。村西南有一个20亩地的大水塘 绿水荡漾 从未干涸 村委在里面养鱼 年底打捞出来分给村民。胡旭家每年也能分到鱼吃 但都是最后被挑剩下的。鱼塘东边一条土路垂直村中大路向南通向学校 这两条路交叉的东南侧就是大队书记王华军的家。那时候农村还没有通电 书记家的平房大院已经燃起了煤气灯 大门虚掩着 院子里非常热闹 笑语喧哗。胡旭望着虚掩的朱漆大门 心想王凯这个混蛋不会喝醉吧 不知道他喝醉了会不会欺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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