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照顾沈玉的和尚叫素空。年纪虽与沈玉一样大，但却是这后院的掌事，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寺庙里，资历大过一般的僧侣，因此深受其他僧人的尊敬。此次沈玉能够安静而长久的在寺庙养伤，也多亏素空的照拂。

有一日，沈玉闲得无聊，就同素空一起去采摘山露。山露集天地之精华，汇人间之质气，具有修身养性，脱尘净骨，益寿延年的功效。具体的沈玉也不清楚，她也是头一次听说。但山露不是植物，而是清晨的云雾散落在梅花瓣上凝结而成的水滴。它与霜露不一样。霜露偏大且浑浊，而山露则精小而细致。因为云雾易受亮光的驱散，所以必须在太阳完全没有升起之前去采摘，但又不能去的太早，否则云雾稀薄，山露还未能成形，难以收集。刚过丑时，沈玉就被素空唤醒，一起出门去梅林。

梅林位于金华寺后院竹林的最深处，冬天越是寒冷，梅花则开的越是蔓妙。此刻正是严冬腊月，沈玉有幸得以窥见这一粉装素裹的盛况。素空瞧着沈玉惊讶而又欣喜的模样，微笑道：“这十里梅林，有个俗世传说，传言南帝太昊尤溪氏看上了北国邕族华胥氏，多次越赴邻国，求结龙凤之好，可那华胥氏早已有意中人，绝对不肯，更是放言，若要娶她，需得十里红妆盖九州，五岭逶迤共一色。南帝意识到华胥氏是在故意刁难不想嫁给他，便在北国与南国的边界上种下这片梅树，并写下一首诗派人送给华胥氏，清梅有霜终日醉，醉到深处是相思。此生吾待平生顾，望穿花心入伊心。从此南帝就在这片梅林居住了下来，孤独终老，直至再生。所以书中又将此梅林称为南帝林。”沈玉惊叹：“原来这就是南越名录里所记载的南帝林，没想到大半辈子骁勇善战，治国有邦的南帝最终还是因为一个情字困顿此生。”沈玉说完，看了眼素空，又道：“出家人不该是六空清净，不理世间情事吗，师父怎会知道这些凡尘俗子的风流韵事？”素空笑道：“阿弥陀福，佛家弟子本不该谈论这些俗世，但小僧却觉得七情六欲，众人皆罪，知罪而罪，是为大罪，知罪不罪，可以悔罪，若悟悔罪，还需言罪，如此，自我便可得到真正的出尘与乘俗。”沈玉似懂非懂，晓得佛法皆都晦涩难懂，深奥至极，便决定不再追问。接过素空手里的小玉瓶，就一心一意的收集山露。

时间如流水，飞逝而过，一晃半月已去。沈玉手臂上的伤已经彻底好了。沈玉打算明天就动身向素空请辞。这段在金华寺修整养伤的时间是沈玉平生难得真正悠闲静心的时刻，倒是让她有些贪恋舍不得了。沈玉趁着午后日光正好，决定最后好好看下寺院的风景。午时的太阳最为炽热，但因时节的束缚，又显得有那么些懦弱和力不从心。高洁的雪花堆积在一起，银装素裹着整片大地，与强火的巨抗下，它胜利的留住了大部分的自己，但始终为消逝的那部分耿耿于怀，因而散发出刺骨的寒气，那些动的、不能动的都成为了它的冷藏物。沈玉推开房门，一阵哆嗦，然后默默的转身，拿出素空师父给的厚厚的大氅披上，捯饬了一下自己，朝门外走去。沈玉一路漫步，远望四周，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后院的最西端。这里是处悬崖。由于雪块堆积，路面易滑，沈玉不敢靠近，但从沈玉所站的位置还是可以清楚的眺望到崖下不远处的风景，一片洁白，毫无半点润色。山有木兮木有枝，沈玉推测崖下应该是片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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