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芦苇荡
正月十六的正午阳光明媚 张铭却顺手写下了《水边的月》这个题目。
他中指上的鼻屎黄灿灿的还有些泛绿 他像七年前一样顺手摸在红色椅腿上 只是现在摸的理直气壮 因为屋子里就他一个人。
祝维正月十三订婚了 对象是在苏州混生活的一个小子 他们家里人都称他小鱼儿。小鱼儿和祝维都是河南固始人 但是另一间屋内却传出愉快的普通话音 张铭对此颇不以为意 他就是这么刻薄。
张铭是个很懒的人 什么事情如果不到非做不可的时候 他绝对不会主动去做 任何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找一套说法 张铭在自己的屋子里写着无为而不争 其实既然已经无为又拿什么去争。所以他至今单身 所以他学业无成 所以他只想像今天这样靠着椅背嗮嗮太阳顺便挖挖鼻屎和耳屎。
其实没有人能够做到不争 不争的人要么是实力超群 人家不屑去争；要么是无力去争 张铭是后者。
家境贫寒 长相普通 学历一般 他不知道如何去争 去年元旦之前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叫菲儿 圆脸 柳叶眉 小鼻子 薄嘴唇。
去年的平安夜张铭给菲儿送了两个苹果 两个橙子 菲儿给他发了一句‘么么哒’让他对着知乎搜了半天是什么个意思。
去年的元旦张铭在学校转悠发现菲儿正抱着一汉子在学校小树林边咬耳朵 于是悲愤不已 写下酸文一篇 只是他没有敢把咬耳朵这件事写实喽 因为他怕别人打击报复。
去年元旦之后 也就是今年初 张铭决定重新拾起丢弃的尊严 他从图书馆借来了二十二本文学巨著 时至今日一本未读。此时他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何忽然出现了一个词叫顿失涛涛 他该往何处去 走自己仍然不想走的路 干自己依然不想干的事 还是想自己依然得不到的人。
今年是张铭上学的第二十个年头 学校像极了监狱 军队。十之八九的青年在这三个地方平平稳稳度过骚动不安的青春期 这个地方等级制度深严 小学僧 中学僧 大学僧 现在张铭是研究僧。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是僧多粥少 竞争激烈 战斗了这么多年 依然活着 实属万幸。
生活如围城 祝维羡慕张铭 张铭羡慕祝维 但是两个人依然在自己的圈子里过活 祝维准备正常的结婚生子安胎度月 张铭却想着导师项目 同事同学 只是大家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正月十三那一天是小鱼儿和祝维订婚的日子 张铭也去了。小鱼儿喝醉了 祝维扶着他进自己屋休息 两人进去有半个小时没有出来 屋外依然觥筹交错 热闹非凡 没人去注意他们两 但是张铭却对屋内的发生了什么十分感兴趣。
祝维从屋内出来时头发有些混乱 但是眼神却显出少有的兴奋 张铭想 我靠 看来也是老司机了。小鱼儿是个虚伪十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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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铭不喜欢他 因为刚刚在订婚的时候大家让他们亲一个 他还矜持了一二十分钟才吻了一口 可是他吻的时候却吐出了舌头 妈蛋张铭正在咀嚼的猪肝忽然有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张铭假意去屋内找寻东西 一股腥涩的味道直串入鼻 垃圾桶里一坨白色的卫生纸安详地躺在那里 小鱼儿面色潮红 鼾声四起 张铭随意从窗边的饮料箱中取了一瓶假意离开 关门之时无意向床对面的镜子中望了一眼 小鱼儿正眯瞪着眼看他离开 张铭又他妈在心里骂了一句虚伪。
张铭他大舅是一个算命先生 姓祝单字一个宝 祝维和小鱼儿结婚的日子都是祝宝给选定的。当时祝维刚和小鱼儿接触的时候曾经问过祝宝自己和他的姻缘
“嗯 八字很合 这孩子寛额烟眉 柳叶眼黄牛鼻 必有后福 必有后福呀！”
祝维仍然不放心。
“大伯 我想求一卦行不行。”
祝宝把一堆纸团在一个竹棍盒里摇了三摇 然后让祝维挑了一个 上面写道
“世人莫学买臣妻 不耐夫贫愿别离 谁料五花官诰下 马前覆水自悲啼”
“你看 此后生你不可错过呀！”
张铭记得祝宝也曾跟他说过眼睛黑少白多是一副淫邪之像 小鱼儿明显就是一副淫邪之像 但是却被大舅夸成了花还不是因为小鱼儿家里有点钱 开了一辆奥迪A4泊在大门口 什么世人莫学买臣妻 他不是买臣 也不贫贱 所以张铭看着大舅在哪装逼的时候 他的脑袋随着老家水库的一堆芦苇在风中摇曳。
正月十六的太阳很美 逻辑村祝贺队总共有两条像样的路 祝宝的家在村北最高的地方 他跟张铭说那个地方风水最好。一辆红色哈弗H6卷起一堆狼烟 村子里没有几个人见过轿车 所以一堆小孩在车后面边追边放着鞭炮 大人们稍微拘谨点 但都站在自家门口对着那辆车子评头论足。张铭是村子里学历最高的人 他认识那一辆车 见怪不怪还是瞅着那一片芦苇荡发呆。
车子上下来两个女人 好像在一堆村妇面前气势十足 她们都提着东西朝祝宝家走来 张铭心里想原来是串门的。祝宝早就听到了动静 弯着狗腰 笑意迎人。
“大舅给你拜个迟年了。”穿红衣服的女孩嫣然说道。
“不迟 不迟。”祝宝鞠起双手 面上的鱼尾纹 抬头纹都泛起了快活的波浪 这让张铭想起了罗贯中的《父亲》。
“这是张铭 在武汉A大学上学 现在又在读研。”祝宝连忙把家族中唯一还拿的出手的张铭介绍给了那个女孩。
张铭眼睛好像千斤重 轻轻抬了抬又望向远处的芦苇荡了。但是女孩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伸出手笑着说
“我叫唐莞儿 莞儿一笑的莞儿 你是在武汉读大学嘛 我也在武汉读大学 没有见过你。”
张铭这才郑重其事地接过那双润滑如玉的手 他明白这润滑如玉代表什么意思 意思她不知道大锹锄头 秋稻冬麦。可能也就是这温润如玉把张铭推的更远 他还是望向了河边的芦苇荡。
祝宝看张铭一副傻子样 不由的怒从心起 但是当着女孩母子两又不好发作 女孩的母亲叫唐晋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身着甚是普通 一条打底裤在村里那些妇女的眼中已经是忌讳了 因为看起来就像在冬天里穿了件秋衣 这个村子里真是穷的就剩下一群活着喘气的刁民了。
“这孩子真优秀 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 还上了研究生。”唐晋由衷感叹到。
祝宝顿时成了哪里哪里先生 张铭根本不接招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最近就是心里不顺 总是想望着远处的芦苇荡 听祝宝说芦苇荡是祝河的源头 里面在抗日战争期间死了不少人 所以肥料很足 里面的芦苇都是白中通红有魔力 不然祝河那样一条大河怎么会从芦苇荡那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祝宝还说自己死后就要埋在芦苇荡 因为那是村子里的龙眼所在。张铭也感觉那一片白中透红的芦苇荡有些魔力 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它看。
唐莞儿有些生气 有些失落又有些好奇 这个看起来冷冷的男孩子是母亲常常跟自己提起的那个从初中到高中都跟自己同学却无缘一见的大神嘛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希望各位书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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