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热难消。

酷热的艳阳高高地挂在头顶,光芒投射在身上,曛得人浑身发烫。

栗姝刚一走出高铁站,就觉得身上汗津津地难受,像在身上抹了一层滑腻的油。

才不过刚刚入伏,C市的天气就已如此难耐,栗姝不禁有些怀念N市连绵阴雨里,那种湿凉的感受。

左右都不是怎么舒服,相对比还是凉快点儿的好。

栗姝将手挡在头上,自我安慰地遮些阳光,目光来回搜寻着可能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好来接她的吗?人呢?

栗姝从身后又大又重的双肩包里摸出手机:“喂?爸?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呢?”

栗望亭从一堆散发着霉味儿的书堆里抬起头来,诧异了一瞬,一拍脑壳:“念念?坏了!把你忘了。”

栗姝脸一黑,又听电话里传来母亲钟仪的声音:“你能记得什么?念念呀,研究所里有点急事,我跟你爸走不开,我已经让许羲去了,你等一会儿啊。”

“好吧。”栗姝无奈地挂上电话。

从她说要来C市,她的父母大人纷纷表示会来接她的时候,她就不该相信他们!这两个人,一准是课题上又有什么灵光乍现,把她这个女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想他们一家三代人,从外公外婆,到她父母,再到她自己,正所谓“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女”,都跟文物古籍、历史研究打交道。

栗姝的外公是N市某高校的历史教授,外婆陈锦秋是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的教授兼博导;栗姝的父亲栗望亭和母亲钟仪,则是一对考古专家,长年工作在有十三朝古都之称的C市;而栗姝自己,也是一位刚刚毕业的文物修复博士生。

从小,因为父母无暇照顾她,栗姝就在N市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公去得早,是外婆陈锦秋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车站旁的休息区里,栗姝抱着背包坐在阴影中。想到气质典雅,个性柔和的外婆,栗姝心情有些低落。

她的外婆陈锦秋,是国家大师级的文物修复专家,一生修复了不计其数的出土文物,挖掘出每件文物背后的史实,填补了许多历史的空白,为国家文物的研究、保护和修复付出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

可就在今年的元旦,外婆因为旧病复发,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对于栗姝来说,陈锦秋不仅是亲人,更是良师和偶像。

若非从小到大,她跟在陈锦秋身边的耳濡目染,栗姝也许不会选择文物修复这条路。

或许就是每个夜晚陈锦秋桌案前那盏照亮厚重的史籍资料的明灯,指引着栗姝立志成为一名和陈锦秋一样的文物修复工作者。

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和志向,甚至成为了陈锦秋的学生,可外婆,却再也无法看到她在这条一家人相继走过的路上,所会经历的风景了。

栗姝眼睛一酸,一滴眼泪默默地洒在纤细的手臂上。

“师妹?”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栗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许羲师兄?”栗姝惊喜地看着面前文静帅气的高个子男生。

“师妹......”许羲惊讶地指了指栗姝脸上的泪痕,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不怎么会安慰女孩子。

“哦,没事,有点热了。”栗姝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意,岔开话题:“好久不见,师兄还好吗?”

“挺好的。”许羲腼腆一笑。“师妹呢?”

“嗯,还行。”栗姝点点头。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话。

栗姝性格文静内敛,心思都放在心里,话不多;许羲木讷腼腆,工作之外话更是少得可怜。两人同在陈锦秋门下,被同门的师姐打趣是“闷葫芦二人组”。

“那,我们走吧。”许羲挠挠头,耳朵泛起红晕。

栗姝看在眼里,心下暗笑。师兄还是这样,只要在工作之外和女孩子说话,就会害羞,一直没有变。

“师妹先回伯父伯母家?还是?”上了车,许羲问道。

“先去博物馆吧,熟悉一下环境。”栗姝回道。

“也好。”许羲点点头:“师妹肯来,我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对于文物来说,文物修复师总是稀缺的。

许羲目前在C市国立历史博物馆从事修复工作,因为博物馆人手不够,便想到了栗姝。栗姝是陈锦秋的高徒,许羲对她的能力十分信任,于是便保荐她来馆里工作。

“多亏师兄想到我,不然我整日浑浑噩噩得,恐怕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生存问题。”栗姝自嘲道。

自从陈锦秋去世后,她的情绪一落千丈,强打着精神完成了博士论文,似乎人生一时间没有了追求。

许羲听得出栗姝的伤心难过,他又何尝不是?从大学入校那天起,他就拜于老师陈锦秋门下,一晃近十年,他早已将陈锦秋和栗姝一家当做了亲人。

“看到你回来,老师会开心的。”良久,许羲开口说道。

栗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斯人已逝,她也该走出来了。如果外婆知道她回到了C市工作,一定会开心的。

C市是陈锦秋的故乡,十五岁以前,她都生长于此。当年华北战乱,民不聊生,陈锦秋的父母带着一家人仓促南下,最后辗转定居N市,从此陈家人再没能重归故里。

如今,从栗望亭、钟仪,再到栗姝相继回到C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归乡了。

从高铁站到博物馆的车程并不算久,也不过是栗姝一觉的功夫。

许羲唤醒了熟睡的栗姝,带着她走进了博物馆里。

这是C市最著名的国家一级历史博物馆,馆藏文物的数目多达近二百万件,其中最为突出展示的就是秦汉、隋唐时期的历史进程。

如此数目众多的文物古籍,也难怪博物馆如此急需人手了。

“许羲?”博物馆文物修复室前,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专家模样的男子看见许羲和栗姝并肩而来,出言打招呼。

“张老师。”许羲倾身礼貌地回应道。

“这是?”张泳看向栗姝。

“这是我的师妹,栗姝。”许羲介绍着:“师妹,这位是修复科的张泳,张老师。”

“张老师好。”栗姝微笑着问好。

“这就是你说的,陈先生的高徒?”张泳惊喜地道:“好好好,年轻有为!咱们这次进了不少年轻孩子,后继有人啊!”

“张老师谬赞了,我的经验和资历都不深,以后还要向老师多学习。”栗姝自谦。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是陈先生的高徒,我可不敢班门弄斧。想当年我到N市学习,有幸得陈先生指点,寥寥几句便觉受益匪浅。若我再年轻几岁,说不准也要拜在陈先生门下以求进益。可惜啊......”张泳痛心疾首。陈锦秋的去世,实在是文物研究界的一大损失。

提起伤心事,许羲和栗姝心里都有些难受。

“老师临走时说过,她的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生不懈地研究,都没能窥得浩如烟海的历史哪怕一个棱角,只能留待后辈努力。”栗姝哑着嗓音,猛地想到了外婆临终前在病床上,紧紧攥着她的手,说出的话。

“一代大师啊!”张泳感叹着。

感慨一番,张泳领着许羲和栗姝走进了修复室,与同事一一认识。

“地方不大,位置不多,就先在这儿凑合一段时间吧。”张泳指着墙角的两张桌子。

栗姝放眼望去,各处都摆放着正在修复和需要修复的文物,实在没什么余地。

“好。”栗姝倒不在意坐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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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张桌子有点儿不稳,后勤一时补不上新的,你这段时间注意一下,过后再说。”张泳轻轻拍了拍靠外的那一张桌子,就见桌子缓缓晃动起来。最近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谁也顾不上这桌子的事儿了。

“是,我知道了。”栗姝点点头。

“其他的工作让许羲给你安排。”张泳嘱咐完,便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工具和仪器,不称手的可以调。”许羲已经换上了白色长褂工作服,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掩去了五官的秀气,更多了些斯文清雅的书生气。

这样的师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略通情事。栗姝暗想着。总是抱着那尊北宋晋祠圣母殿的侍女复制像爱不释手,倾诉衷肠算个什么事儿啊!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或许是外婆故乡的原因,栗姝对这里没来由的亲近,很快便熟悉了一切。

栗望亭和钟仪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决定晚上和许羲一起为栗姝接风。

栗姝的行李被她带到了博物馆,总放着也不方便,便先请了假回家放东西,换衣服。

夕阳西斜。

刚走出博物馆,就看见零零星星的游客从博物馆里陆续地走出,数量少的可怜。

栗姝想起下午休息时张泳感叹的话,内心一阵苦笑——

现在,来博物馆参观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现代的生活节奏太快了,人们终日劳碌奔波已经不容易了,谁还愿意花费不多的空闲时间在博物馆里逗留呢?

栗姝叹了口气。

视线所及的前方,栗姝注意到了一群穿着统一服饰,扛着摄像机,话筒等设备,挂着工作牌的人。

听同事说起,最近C市当地的牡丹电视台正在博物馆拍摄什么节目,这应该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也好,拍一拍,或许还能吸引一些历史、文物的爱好者们前来。

栗姝安慰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虽然她也明白,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节目层出不穷,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在这上面。

“顾景行,这是台里的安排,你的意见太多了!”

走的近了,一个干练利落却满含怒气的女声飘入栗姝的耳中。

“我是节目的副编导,有权利对节目的问题提出看法!”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紧接着响起。

栗姝喜欢任何一种好听的声音,偏偏这两个人都是。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看法?你不过是从摄像组长兼了副编导而已,能有什么看法。”栗姝朝人群中心看去,一个短发高个子的职业装女人一脸怒气地看着她对面高大帅气的男人,语气嗤笑。

或许是受专业影响,栗姝对外表美丽漂亮的东西和人都没什么抵抗力,而这两个人又正中她的喜好。

如此一来,栗姝倒十分坦然的听起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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