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1950年的重庆濯水镇。濯水古称白鹤坝,是重庆东南的一座古镇。据镇上的老人讲,流经濯水的阿蓬江每到雨季都会泛滥,镇上为了制服水患,年年发动全镇的男女老少修筑水坝,可每当修到一半的时候总会离奇倒塌,而且每次还都死了人,镇长为此一夜愁白了头,可是无计可施,只能年复一年的继续修。这一年,水坝又修到一半塌了,健壮的男子死了三个,伤了七个,眼看修水坝又无望了。镇长半夜辗转无眠,就坐起来抽水烟,无意间往着水坝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水坝上白茫茫的一片,他以为涨水了,连忙跑去看,结果却发现倒塌的水坝上落了无数的白鹤,这些白鹤不声不响、不飞不啼、密密匝匝,惊得镇长立即敲锣叫醒镇里人来看,却发现白鹤一下子都没了,镇长心里一惊,感觉白鹤与濯水似乎冥冥间有某种机缘,而水坝上落满白鹤一定是好预兆,于是喝令全村老少连夜赶修水坝,没想到水坝居然一蹴而就,濯水这才过上远离水患的安生日子。为此,镇长带领全村的人烧香叩拜,把水坝命名为白鹤坝,还请了邻村的进士写了榜书,亲自刻在水坝上,年年杀猪宰羊祭奠白鹤,如今水坝上依然能够看到模糊的三个颜体大字——“白鹤坝 。

据当地的县志记载,清末的时候濯水就已经十分兴盛了,数不清的码头上停靠着南来北往的货船、各色商号林立在熙熙攘攘的老街上,皮货、药材、辣椒、麻椒、绸缎、金银,数不清的货物搬进搬出,大把大把的银元也都源源不断地流入濯水镇,于是,濯水街头的酒楼和妓院也繁荣了起来,入夜之后,老街西面的酒楼和妓院里,歌舞之声、嬉闹之声、男女欢爱之声、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而濯水本地的姑娘更是一绝,可能是多民族杂处的关系,这些女孩不仅生就得肌肤白皙,身材窈窕,而且作风泼辣,毫不造作,这让男人们无不倾倒,因此,濯水当地的青楼歌妓是名声在外,吸引很多富豪巨贾不惜远道而来,就为了和青楼里的姑娘们春宵一刻。因此,当地也出了很多有钱人,濯水也越来越兴盛。濯水也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古镇,镇上以土家族人和苗族人居多,这些人常常穿着奇特的衣服,身上满是纹身,背着竹篓,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赤脚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沿街贩卖着徒手采来的珍贵药材和土特产。

1950年七月十一的濯水镇,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繁华,九个月前,四野的百万雄师刚刚荡平了渝城,蒋介石乘坐专机狼狈逃往了四川,而驻守重庆的国民党部队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就立即习惯性地做了鸟兽散,临走前也没忘了顺手牵羊将街上的有钱人抢掠一空,从此后,濯水镇就渐渐衰落了,一则因为兵荒马乱生意不好做,二则许多有钱人要么葬身在了战火之中,要么随着国民党的逃兵跑了,很多商号、酒肆、茶馆、青楼都已经人去屋空,空荡荡的屋子甚至连门板都没上,而四野的部队就驻扎离濯水镇二十五里外的黔江城。

农历七月十一正是苗族的鬼节,当地人非常避讳,男女老少在这一天夜里都不出门,害怕撞上不干净的东西,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入睡了。而这一天,夜出奇出奇的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厚厚的云层将月亮遮盖的密不透风,隆隆的雷声伴着滂沱的大雨放肆的下着,雨点落在石板路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巨大声响,街上冷清的连只狗都看不见。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街东头闪出了一个人影,此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蓑衣,头上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此人脚步匆忙,但是步伐却出奇的轻快,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一点声音,仿佛飘在路上一般。更令人奇怪的是,此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包裹鼓鼓囊囊,也不知道塞了些什么,但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分量不轻。此人快速越过街中间的拱桥,径直奔着王姓大宅的方向走来。在王姓大宅的门口停留了片刻,左右又张望了很久,似乎是在确认地点是否正确,最终他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大门的石阶上,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幕里。

这个雨夜注定是个多事之夜,刚才的黑衣人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都被王姓大宅街对面的一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王姓大宅的街对面是一个杂货铺,杂货铺的门虚掩着,只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正趴在门缝上向外窥视着,单等黑衣人走远了,此人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屋门,径直来到黑衣人扔包裹的地方,将包裹提在手里,迅速返回了屋里,随即,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此时,屋主人带着好奇且惊恐地眼神观察着手里的包裹好一阵,确切的说,这是一个皮包,而且应该是个高级货,黑色的漆皮在油灯的照耀下,闪出诡异的光泽,这更加刺激了屋主人好奇的神经,只见他兴奋的搓着双手,慢慢寻找打开这个皮包的办法。很显然,屋主人并不熟悉拉链的用法,白忙了半天,皮包还是严丝合缝,他有点气急败坏了,随手拿出了一把匕首,顺着拉链的方向划了过去,伴随着一声闷响,皮包绽开了。然而,令屋主人大失所望的是,皮包的里面仍然是一个厚厚的油纸包,皮包的主人很明显对糟糕的天气预先有充足的准备,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且用纸绳绑得紧紧的,屋主人三下五除二的撕扯开油纸,当他打开最后一层油纸的时候,脸上显出诡异的表情,紧接着,他被油纸包里面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仿佛见到了鬼一般,屋主任胡乱地将油纸包扔在地上,然后一转头连滚带爬地推开屋门窜上了大街,一溜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而雷声和雨声中也多了另一种尖利的声音,这声音分外刺耳、让人感觉那么毛骨悚然,似乎是人的叫声,却又不像,只能隐隐约约地听清三个字——“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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