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明夷不停地泡梦。
他梦见自己被一伙不名身份的人绑架了，还下了大狱。那个“省厅领导”白天还是工农干部的装束，现在已经是紫蟒玉带，做起了朝中大员。他进得审讯房来，一边闻闻鼻烟壶，一边摇头晃脑，对明夷说：
“以你明夷的才华，写这么一篇综合汇报材料并不是太困难的事。何况贺皇尊给井下工作造假，虚报井下津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只要你揪住他的这条辫子，攻其一点不计其余，大文章自然也就出来了。当然这对贺皇尊极为不利，甚至不公，但对你明夷却是大功一件，你可以从此脱离井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人的本质决定了他为人处世的态度。”明夷坚定的回答：“我有我的‘老三条’，那就是不能犯众怒，不能出卖自己的同志，不能违背事实、昧着良心说话办事。你们明知自己这样做对老贺不公，还要强迫他人就范，参与罗织罪名，誣陷、加害于他，究竟是何居心！”
“既然给脸不要，有手不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向四名凶神恶煞比划了一下，那四名凶神恶煞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捉住明夷的右手，让指头紧贴台面，一刀砍了下去，……
明夷惨叫，大汗淋漓，挣扎醒来，竟是一场恶梦。
现在，明夷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经受的第一场严峻考验，如同一个地下特工人员在与组织失去联系之后，不得不全凭个人的智慧和勇气单打独斗。他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他就得背一辈子黑锅，一辈子受人唾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
明夷冥思苦索，公文稿纸是画了又扯，扯了又画，整本稿纸只剩下最后一页。当他提笔正要狠狠下划的时候，忽然发现稿纸的右下方盖有一口公章。
明夷一瞧，那是鸿盘山矿区建设指挥部革命委员会宣传组的公章。明夷原本对治印颇有兴趣，此刻便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端详、考究起来，认为其中的八个玻璃镜面字都雕刻得不咋的。
想到玻璃镜面字，明夷眼睛一亮，陡然来了灵感。有正反两面都能看的字，难道就不可以有正反两面都能看的文章？他揣摸着眼下需要的这篇东西就是他已经让“省厅领导”过目的东西。“省厅领导”不是质问说，谁叫你们“评功摆好”吗，这就无意中暗示搞井下营养餐有其合理性，算得上功德一件。只要把这种功德记在党和人民身上，顺便给这位“省厅领导”也带上一句，也就由不得他分辨了。
这叫他山之石，可以工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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