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江玉枫合着一身薄薄醉意推门而入。此处本是密室,他这一进来,衣角带风,推动室内熏香卷积着众人鼻息铺天盖地朝着薛凌压过来,让人觉得血气上涌。只觉得手里平意蠢蠢欲动,似乎要自个儿蹦跶出去将什么东西扎个对穿。

由此便能剑如其名,平尽此生意。今儿,该是个好日子的。

她见过盛装,倒不是什么红颜华盖,而是薛弋寒金戈铁马。虽是没遇着什么战事,但面子功夫总是见过几回。由来她还小,连身正式的将服都没有。

她问鲁文安要过月亮,后者说要去造个梯子想办法上天。然她问鲁文安要过甲胄,后者说自个儿又不会针线。那层层叠叠的玩意儿,若一辈子穿不上,倒落得个自在。

想来,针线活儿要比上天揽月难的多。

所以,这一身金丝银线花团锦簇,压得人脊柱都挺不直。比她想象中的层层叠叠重了千万钧。看来天下层叠一般事,都是让人不自在。

江闳并未答话,任由江玉枫找了把椅子坐下。齐清猗垂了头,手里仍是万年不变的绞帕子。永乐公主沉不住气,喊:“薛凌”,苏夫人却打断的飞快,拔高了声调将永乐要说的话压回去,娇嗔道:“怎么就是你一人的好日子,在座的,不都是个好日子么。”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朝着薛凌走来,扶了她右臂衣袖,不动声色的将薛凌手往袖沿里推了推,似乎是要劝她将平意收回去。

这举动毫无意义,屋内烛火亮堂如正午骄阳,藏不住半点恶意,欲盖,反而弥彰。薛凌本没打算藏,干脆用手背推开苏姈如,转而将袖子往上翻开,明晃晃的露出大半截胳膊,将手横至身前,让平意一览无余。

她见过,她见过啊。

她见过高朋满座,她是上宾。

她见过济济一堂,她是娇子。

她什么都见过,只是重逢时,物不是,人也非。她想着平城少有的凝重气氛里,也是几张新旧面孔,英才良将,也是在一间屋子里,皱眉开怀,笑骂说唱。

也是这般瞧着她一人,瞧的悬悬而望。

现在,又是瞧些什么?粉墨登场?

江闳想装个瞎子,奈何白刃趁红妆,实在显眼的很,想忽略也难。他回忆了一遭和薛凌的桩桩件件,从三年前的薛江合谋,到今日密室夜话,长出了一口气。

薛凌这个人,是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唯一一个无法捉摸的人。不是捉摸不透,是完全捉摸不得。可捉摸不得这种情况,是分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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