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长跑NO：01
NO：01
大家都知道，罗霄是罗莉的弟弟。罗霄刚读高中时，母亲病逝。万州穷山恶水，叔男伯父养不活他更供不起他。蚊子二话没说，来往三天的轮船两天的汽车，把只背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所有课本的罗霄接到了黄陂。凭着自己的教师身份削尖脑壳硬是把罗霄插进了黄陂中学。
罗莉得知，泪雨纷飞。勾着蚊子的脖子又哭又笑，说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蚊子说，他今后就是我亲弟了。
后来我们都把罗霄叫做销子。
销子相当于插楔的意思。稍大，他已很能没脸没皮地混迹于我们几个同学中间讨好卖乖。时间一长，连蚊子也浑忘了他是舅罐身份，和罗莉亲热的细节有时也随口释放。但确实，销子就这样楔入了我们中间，那么牢固。
历史似乎总有惊人的相似。80年代末我高考时距第一自愿起分线相差42分，被老父亲拿了高利贷，托当时身在高位的堂哥以委培生身份送进了武大。销子高考，同样差42分，被我和蚊子找到当年的恩师，软泡硬磨把销子送进了文化大道武大汉口学院。连同销子的报名费生活费住宿费，蚊子用了将近6万。
销子怎么进的这趟大学不知被谁在他们化工系传开，令销子自卑不已。每天恨不得把颗脑袋扎进裤裆里，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从有中学大学以来，不知有多少人象他这样出钱买来入学资格。我不就是么？
刚入学的那段时间，销子就类似于边缘人。除了正常的上课，他一味的避开与同学接触，好象全年级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的短长。学校社团他一概不加入，课余活动他也基本不参加。为此他也没少挨老师的批评和部分同学的围攻。
谁也不知道他课余课外在干什么，罗莉说节假日也很少见他回来呀。
但到大二开学时，他拿了一扎钱丢给蚊子，说今年学校的费用我都有了。这是先还给你帮我去年垫的，以后我还会逐步还。
蚊子目瞪口呆。等脑袋转了几个弯后他一把抓住销子的衣领，声色俱厉说，这钱哪来的？啊？如果你干了什么为非作歹的勾当，你小心我大义灭亲！
销子微笑，说姐夫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大好青年一个，决不会做对不起你和我姐还有我自己的事。
蚊子继续逼供，那你这钱还有你的学费是哪来的？咱们都是男人，不兴藏头缩尾！
销子说，我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全部在做家教。一个小时40~50块。
蚊子又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那你一个寒暑假下来岂不比我一年的教师工资还多？
销子说，你自己算去。
蚊子真的开始盘算起来。逢有空闲他就拉着罗莉从黄陂赶到汉口，两口子象两头大尾巴狼掉在销子身后，观摩销子在很多初、高中学校门口举一块做工精致的喷绘板，上面印有销子在读大学的学藉卡以及勾人眼球的招揽字眼。不时有学生家长上前咨询并讨价还价。销子一脸害羞纯善模样，轻声细语的给家长解答且引经据典的科学调配规划课时。
蚊子服了。眼见着销子根据课时安排在各个学生家中连轴转动，他心潮澎湃彻夜难眠，搂着罗莉滔滔不绝的要规划他的人生第二春。
整个大学期间，销子和他的同学基本上没什么往来。他每天默默无闻的来往于教室与宿舍之间后，其它时间同学们都很少看见他的踪影。都是在玩各自合群的队伍，销子当初不合群的原因是因为有些同学的轻视，同学见销子离群索居也就不想去自讨没趣。再回过头时，各自的圈子已难得溶入。时间就这么轻易地把很多事很多人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但销子在大三的时候差点轰动了整个汉口学院。
这一切还是归罪于他的家教。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仔衣的销子在汉铁高中门口招揽生源时，背着乖乖兔双肩包的秦岚怯怯的靠近了他：“我想请你跟我辅导物理和化学，价钱你能不能便宜点？”她象做错事的孩子，说话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手指在背包带上不断的捻，捻得销子的心硬不起来。
销子就这样认识了自己为自己找家教老师的高三学生秦岚。秦岚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异，她跟着她妈。可她妈并不在武汉，在广州番禺经营着一家人数不多的服装加工作坊。每次根据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异于常人的渠道，把最新最时尚的贴牌货发到汉正街做批发的“姊妹时装”店。
姊妹时装店由她妹妹，也就是秦岚的小姨柳絮打理。生意做得风风火火时，柳絮也没什么时间来照顾秦岚。每天早上跟她做好一天的饭菜，留张绿蛤蟆(50元)后就驾着红色QQ赶往汉正街。再回家时秦岚瞌睡都已困了几窖。
十七八岁的秦岚很乖很发奋，基本上不用家人操心的那类。销子很喜欢这样的学生，为此他还将秦岚和其他学生的家教时间作了调整，每晚在秦岚下晚自习后趁着热劲迅速接补。时间两个小时，每小时三十元。
秦岚说我小姨每晚到十一二点才回来，我七点下晚自习，十五分钟到家，你就给我多补一个小时，好不好？
销子说不行。另外还有学生呢，时间太晚人家要休息，补课就没效果。这样，星期天和节假给你多加一个小时。
秦岚嘟嘴嘀咕。每次把家里的零食水果都拿出来献宝。时间稍长，节假里秦岚又留销子在她家蹭上了饭。但柳絮做好的饭菜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销子从小就会做，地道的重庆风味令秦岚吃相毕露。有时看着在厨房忙活的销子竟不觉走神起来，偶尔目光相遇了，才象兔子受惊一样，赶紧面红耳赤的跳到房里，捂着嘴巴喘气。
未发生那件事之前，销子还没和柳絮谋面，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元旦放假时，秦岚买好了荤素菜肴，非要销子到她家下厨会餐。销子赶到，问秦岚想吃什么，秦岚想了想说，片片酸菜鱼。销子检视买回的原材料，说没有做酸菜鱼的底料和汁汤。秦岚按销子说的缺项，兴致勃勃再到菜场去买。
销子在家择菜。择菜时秦岚的手机响起，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大的出奇。第一遍时销子没理，第二遍又接踵响起。销子听着有点心惊肉跳，赶到秦岚房里把铃声调成静音。手机来电显示是小姨，销子说等秦岚回来再给你回电过去吧。但那个电话还是接二连三的拨打，大有不接不休的架势。
销子懒得理会。他被手机旁边的一本粉色精致日记簿吸引。心里作祟拿起来翻看，越往后翻越看得身体发热起来。情窦初开的秦岚在日记里记述了怎样被销子忧郁瘦削的样子所吸引，怎样的徘徊犹豫之后鼓起了天大的勇气去接近，怎样的天遂了人愿让她天天能见到销子。
还没谈过恋爱的销子魂飞天外遨游。连门锁咔的一声被打开都没惊觉反应过来，一团红色火焰就从客厅卷进来，一腿标准的侧踢重重光临到销子的脸颊。销子惨叫一声，上半身砸到秦岚床上，弹起来，又滑到地上。第二声叫唤还没出嘴，眼见一只及膝皮靴朝自己裆部踢来，销子顾不得疼痛，狠命一翻，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销子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有效的抵抗。身上一重，已被人骑坐在后背，右手腕一阵生疼，已被人反剪钳住。头发也被人一把抓住，脑袋被拉得向后仰起。
“色狼，色狼！你把我们家岚岚呢？岚岚呢？”声音分明已带了哭腔。
“秦岚买菜去了！”销子痛得大叫，“你快放开我！”
“那你是谁？”力道稍微一缓，“快说！”
“你先放开我！”销子疼得眼泪冒泡，“我是秦岚的家教老师！”
“鬼才相信你！”但抓住头发的手松了。销子双脚一蹬，抬屁股想把背上的人掀到一边，却被人顺势把反剪的手臂一带，销子象在锅里被煎的咸鱼，只翻了个身，仰面仍在对方的控制之下。
销子这才看到对方的模样。红色薄绒毛衣，红色呢子风衣，一头长发的尾巴部分也是淡淡红色。脸却是一张娇俏的脸，大大的眼，挺直的鼻，小巧的嘴，和秦岚有七八分相像。这副娇弱模样和她生猛的手段简直不能让人揉到一起。
“你是秦岚的小姨。”销子赶紧点拨。呲牙咧嘴忍住满头满脸的疼痛，“我是武大汉口学院的学生，秦岚请的家教老师。”销子急切要脱开控制，“我有学生证。”
“在哪里？”那两道眉平缓下来，是一字眉。
“在我裤子口袋里。”销子趁机想把右手挣脱。
“不准动！”柳絮瞪眼一喝，身体加劲，两条长腿锁在销子腋下，伸手摸向销子的仔裤口袋。伸进去的两根手指却令销子的大腿有异样的感觉，象两条毛毛虫在他大腿上爬。看着柳絮那张精致的脸，销子不受控制的呼吸加粗。他浑身毛发汗躁，胸腔里象有一个小宇宙要爆炸，销子竟然起了反应。
叭地一声，学生证挟着一股风火辣辣地刷到销子脸上，“流氓！臭流氓！”柳絮迅速抬腿起身，作势又要踢向销子裆部。销子连滚带爬，狼狈翻到房门口，蹲靠着却羞于站起。
“没一个好东西，你们男人！”柳絮胀着通红的脸大骂：“臭流氓你心里想什么呢？”
销子结巴说：“你，你……”
柳絮大怒，咬着嘴唇又一脚踢过来。销子手脚并用，亡命窜过客厅，要夺门而逃。
砰地一声，门被买了调料归来的秦岚兴冲冲推开，躲避不及的销子象是自己拿脸撞门，登时鼻血长流。
秦岚吓得一声尖叫，柳絮刹住脚步格格大笑。
等处理完鼻青脸肿的伤处，已是下午。双方一场误会，现在冰释前嫌。柳絮只怪秦岚不带手机，秦岚指责柳絮不分青红皂白仗着跆拳道三段欺负人。
销子既不敢说自己偷看了秦岚的日记，又不敢正眼瞧柳絮那张脸怕自己再起反应。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赶紧逃离这里。
他放下冰袋刚要起身告辞，柳絮按住了他肩膀。
销子鼻孔朝上脸朝天。“我得回去了。”
柳絮说：“你帮我们家岚岚辅导功课，又挨了我一顿打，还不要我赔医药费，算你江湖！今天元旦，我请你到五月花搓一顿，也算我给你赔礼道谦好不好？”
销子刚一犹豫，柳絮大眼又瞪：“鸡胸肚肠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
销子嘀咕说：“我连色狼臭流氓都算不上，哪是什么男人？”
柳絮红着脸格格大笑，抓起学生证摔到销子脸上。
五月花大酒店，柳絮点了一桌子狠菜，又叫了两瓶精品黄鹤楼酒，直接打开倒了两杯。秦岚拦不住，给销子丢眼色。
销子说：“喝这么多你怎么开车？”
柳絮说：“喝多了不晓得搭的士回去呀？来来，先喝一杯再说。岚岚你喝你的饮料，莫在那挤眉弄眼滴。”
她端起酒杯伸到销子面前咣当碰一下，缩回来已到唇边，小嘴抿上杯沿，杯里的酒开始下降。销子举杯刚小喝一口，柳絮杯不离唇，右手抬起来往上连扬，销子只得又喝一口，杯子不敢脱离嘴边，一愣一愣看着柳絮的杯底上抬，将一杯四两的白酒细细抿得一滴不剩。
“你不喝完起码也得喝一半呀，还在生气是不是？”柳絮拿瓶又倒，看着销子咕噜几口也将一杯酒灌下去，伸拇指大赞江湖：“好，义气！看你文弱书生像，还有几分豪气，咱们再来。”
秦岚看销子皱眉拉眼喘气，赶紧说：“吃菜先吃菜。肚子先垫垫。你喝不过小姨的，汉正街好多老板都被她喝得钻桌子。”一边又问柳絮：“小姨小姨你今天突然找我什么事呀？”
柳絮不耐烦，“你妈给你申请什么去澳洲的留学名额，要备一些材料。大学都还没考上呢，现在急个什么？”
趁秦岚愣神，柳絮又把酒满上，说：“咱们第二杯就不牛饮了，边吃菜边吹吹牛。这点酒对你应该不是个事吧？”
销子老实说：“我有时候也陪我姐夫一班同学喝几杯。”
柳絮说：“那好，咱们可正是酒逢对手了。”
说着直接一伸手：“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柳絮，柳树的柳，棉絮的絮。可不是三月天到处飘的柳絮咧，那讨人厌得很。”
销子只得握住那只小手，心神又那么一荡，口舌有点笨拙：“我叫罗霄，大家都叫我销子。”他结结巴巴把销子的由来一说，惹得柳絮又一阵格格大笑。
又一杯行将见底，销子才逐渐放开。言语一利索，还会客套给两侄姨布菜盛汤。
柳絮双颊轻染酡红，喝一口汤说：“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还会照顾人。”
销子说：“比你年轻吧？”
柳絮说：“姐大你三岁呢，都二十四了。”
销子说：“看你最多大秦岚一两岁而已。”
柳絮开心大笑：“即便你说滴是假话姐也听着舒服！来，走一个！”
销子压了半天的一句话蹦出来：“你长一副娇小可爱模样，身手和性格又这么生龙活虎。”
柳絮斜眼瞪他：“看我林黛玉身材是吧？名字也弱不禁风是吧？我从十七八岁到汉口就学跆拳道了。象你这样滴小伙三五个莫想拢我身。”
销子下意识地摸被踢肿的脸。想到正流行的一个词：极品。
柳絮象是看穿了他，说：“心里在骂我是吧？说我不淑女不温柔是吧？罚酒！”
销子端杯就喝一口，喝完问柳絮：“我这算不算是承认了？”
柳絮说：“起码你不口是心非。”
然后一指秦岚：“其实这社会，还是象我们家岚岚这样的温柔性格招人喜欢些。可太柔弱了，有时就不免被人欺负。”
秦岚说：“有我小姨罩着我呢。”
柳絮说：“我还能罩你一辈子呀？以前也叫你跟着我一起学，既可以防身，又能强身，心理素质强大到自信爆棚。”
销子说：“自信出美女。”
柳絮说这话经典，和销子咣当一口。指着秦岚又说：“心理素质好，人自信到任何场合都能收放自如，一个小小滴高考给你不是小菜一碟呀？”
秦岚撇嘴，说：“你去把这小菜吃一碟看看。”
柳絮说：“我又不是没吃过。要不是，那什么，柳家还指望你这小没良心滴光大门庭呀？”
销子问：“要不那什么？”
秦岚望着柳絮，柳絮呲牙。
销子不识趣，又问：“你高考崩溃了啊？”
柳絮说：“什么崩溃了？考第一门课时，大姨妈突然提前好几天来了，当时什么都没带。”
销子明白过来，急赤白脸。
柳絮索性一说：“等监考老师把我送到校医那再回考场，时间都过了半个多小时，根本赶不赢了。”
销子说：“后面还有几门可以赶本呀。”
柳絮说：“赶个鬼呀，一出考场就晕倒了，浑身流虚汗，到医院吊瓶吊了几天，高考废啦。”
销子说：“这是身体不好，怪不得你。”
柳絮一笑，扬起双手在眼角向后潇洒一擦，说：“这就是命呀，所以全柳家就指着岚岚给我报仇雪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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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岚眼圈一红，说：“小姨……”
销子连忙举杯：“对不起，是我破坏了气氛，自罚。”张嘴喝了一口。
柳絮说：“狗屎！都水过几秋了。今天高兴，和你释放释放呢。”
说着和销子又咣当一下，半杯酒一饮而尽。
第三瓶下来，销子已有七分酒意，执意不肯再喝，秦岚也在一边阻止。柳絮骂销子扫兴。
销子说，这里憋闷，我请你到江滩去卡拉Ok，啤的红的随你高兴。
柳絮大叫一声，拉起销子就喊买单。
一场Ok唱过，柳絮已和销子勾肩搭背的唱忘情水。秦岚在旁边看见，气得直摔酒瓶，却又不敢打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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