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这是鱼乐圈(一)

那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之中,郑秀桃打来了个电话,我迷迷糊糊地接了,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她那边察觉到了,说哎呀,你,你……对不起!赶紧挂了电话。我翻身又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满屋子里亮堂,差不多到了中午了,感觉有点头疼,在床上坐了半天,突然想起那个电话,心里好不懊恼,我拍拍脑袋,起身到浴室去,用冷水洗了几把脸。

又回到到卧室,思索了一会儿,回拔了一个电话过去,那边马上就有人接了,但我吓了一跳,怎么是个男人?那声音好不粗犷:“车仔,你今天是啥闹的,叫了你半天了,也不应! 我惊骇未已,那头的声音放低下来了:“亚康答应借钱了,款额也够了。你过来一下吧,他可能也要跟你谈。 也不等我回话,那边挂了机。

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我听出来,是苏挺的声音,那就更莫名其妙了。狐疑了半天,拿了手机认真看,他妈的!原来上面有一个苏挺的未接电话,也是跟郑秀桃差不多时间打来的,我一回拔就拔到他那儿去了。

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了,心情也激动了起来,这个电话来得正好,亚康终于答应借钱了!而且这个电话还跟郑秀桃的夹缠在一起,莫非天意?苏挺是我们南湾的海上豪客,不过他的事业中断了三年多,这回他好不容易才重整旗鼓,要跟我联手出海。我们已经筹备了半年多,到处烧香到处借钱,凡能想到的主子,全都拜过了。亚康是位阔佬,也是老乡,我们缠他缠得最紧,但他死不松口,现在总算开恩了。郑秀桃是南湾演艺学校出来的小明星,刚刚出的名,前几天,有位重要人物找到我,想跟她约会,他愿意出一笔大钱,我高兴得了不得,没想到一提这事儿,小郑立即就跟我黑了脸,回头连电话都不接了。但她今天主动地靠拢过来,一定是别有用意。他妈的,这两通电话,双喜临门,不同寻常!可惜老子错过了小明星的那一个。我在家里呆不住了,稍收拾一下便出了门,开车直奔亚康的XZ夜总会。

将近夜总会的时候,一辆奥迪跟我的路虎别了过去,好像是戴湘的车,我心里有点纳闷。进了夜总会,亚康和苏挺照例又在大厅里,舞台上载歌载舞,演艺学校的学员在排练阿拉伯舞,他们边欣赏美女边喝酒。亚康起身招呼,说嗐,你该早一步嘛,小戴才刚走的,不然,今天我们前湾的四个角儿全凑齐了!我说他妈的小戴,我还没来他也敢走?……哦,对了,一定是玛丽!亚康笑起来,说不是玛丽,谁能喊得动大卫?苏挺坐在一旁喝闷酒,一声也不吭,还瞪了我一眼。我们这四个人,都是从前湾镇混出来的,算是南湾比较露脸的人物,但平常大家都各管一摊子事情,确实难得齐聚在一块。

我坐下来。亚康说玛丽也真是,把小戴管教成了这个样儿,又感叹戴湘的命真是好。戴湘的老婆闺名叫李丽,可她只允许人家称呼她玛丽,同时叫戴湘也只能叫大卫,而且都要带洋腔儿的。他们夫妻恩爱得不得了。李丽的家族也了不得,两个姐夫都在市府里当长官。戴湘每年都能拿到一两个不大不小的工程,这样的工程转包出去也能赚钱,所以戴湘什么不用干,稳稳当当的一大笔收入。他已年届三十了,还出落得像贾宝玉一般如花似玉。我们嘻笑赞叹,苏挺不耐烦了,撇撇嘴说呸,吃老婆饭的男人!他这一说,我赶紧收声,心想苏挺这张臭嘴呀!我跟戴湘一样,也是个外江客,是广东佬的上门女婿,也有吃老婆饭的嫌疑。苏挺也意识到说漏了嘴,咳了两下,转向说正事了:“车仔,亚康答应我们了,这样钱都够了,他说他要搞什么文化产业,你看看……怎么关照关照他吧。

我转头看一下亚康,他沉稳地点点头,我说对呀,亚康,你是该搞文化产业的,现在这四个字,在南湾热得很哪!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找你的。没问题,有事你只管提,我不关照你,关照谁去呀!亚康向我拱拱手,说拜托,拜托!其实我心里挺不痛快,想亚康比我都小十岁,也太他妈的鬼马到家了,我跟苏挺求他求了整半年了,口风半点不松,这会儿肯掏腰包了,还不是看到老夫终于有了用处?这是一种交易!他请我关照,不会是一句空话,一定要有实际内容的。我正想着怎么开口问这个事,舞台上音乐骤然飞扬了起来,舞娘们正列队盛装出场,三个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过去。那音乐听来很是特别,看了一会儿,我笑起来:“亚康,你这个阿拉拍舞,就是……什么肚皮舞吧?很色情啊,还不是跟比基尼一个样?那我就不明白了:真正的阿拉伯舞是这么跳的吗?阿拉拍人不是很保守吗?他们有可兰经啊,能让女人这么跳舞? 亚康稍迟疑了一下:“我想……可能就是这样了,总差不多吧。肚皮舞也是有多种流派的,至少有一部分阿拉伯人是这么跳舞的。我叫舞蹈老师给我排原汁原味的阿拉拍风,老师不就是你请来的嘛。你说守教持戒的阿拉伯人为啥跳豪放的肚皮舞?……我记得好像肚皮舞是有很长的历史的,它的来源也不完全是在阿拉伯地区,而*教统治阿拉伯世界,才是公元七世纪前后的事情,也许……也许是因为守旧的宗教倾向还不足以改变久远的文化传统吧。

我从侧面又打看了一下亚康.,心想这个年轻人是有文化的,怪不得他非要搞文化产业。那他找我可找对了。这个事情要从头说起。话说我本人,姓车,名叫同轨,是南湾演艺学校的学生处主任,也算是学校的当家人之一。话说南湾演艺学校,是南湾电视台下属后勤服务公司开办的一所表演艺术学校。前年,我们学校跟北京一家影视公司合拍了一个电视剧《月夜星光》,是打工题材的,不起眼的小制作,没想到,这个剧竟然一下火了,又叫好,又叫座,在全国得了大奖。剧中的女角全出自南湾电视台和我们演艺学校,比如郑秀桃就是剧中的女四号,她们统统都成了星儿。这个事在广东的影响都不小,更别说南湾了,民间的反响也不说,最来劲的还是官府。我们南湾市是珠江三角洲的一座中等城市,夹在广州和深圳之间,在改革开放之初曾经大出风头,但是这些年来却饱受经济转型之苦和产业空心化之忧。现在突然之间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文化产业。官府宣布要以《月夜星光》的成名为契机,整合全市的文化资源,聚集全社会力量,向文化产业进军。市里专门成立了一个文化产业发展规划领导小组,由市委第一把手挂帅。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组改制南视后勤服务公司,吸收社会资本,组建文化龙头企业——南湾文化产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这件事立即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估计也是做得七七八八了。可是,突然间又静寂下来了,变得没有一点声息,各界人士以及市镇乡间的好事者们,都好生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歹是南湾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因为我也是《月夜星光》的投资人。原来,《月夜星光》里的腕儿,一旦暴得大名,一个个都攀上了高枝,再也不愿意回到小地头来。这叫南湾的父母官们大为扫兴。因为官府所有的行动都以《月夜星光》为号召,在龙头企业的开业大典上,在向文化产业进军的誓师大会上,怎么能没有一位《月夜星光》的大腕在场?所以他们一直偷偷地在进行请神运动,大神不回家,新公司宁愿不开张……终于,上周末,《星夜月光》的主角殷画眉回来了,南湾一阵骚动,大家都知道,大戏就此可以开锣了,而且接下来一定还有一连串的事情要发生……

殷画眉的荣归,最尴尬不过的人就是我了,因为我跟画眉的关系很特殊,并且这种关系在南湾还广为人知,一时之间,我好像也成了一个小小的焦点,四面八方的人都向我看过来。今天的亚康和秀桃就是这样,叫我不知怎么做才好。

我心情十分复杂,亚康好像很理解我似的,不急着跟我谈正事,慢悠悠谈他的文化之梦:“车兄,你一定不知道,做文化娱乐的想法,我早以有之,并不全为了赶这一波行情。在北京的时候,我看过德云社,看过刘老根大舞台,我在考察他们。我当时就想,这俩人风靡全国,可是在广东却影响有限,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港台文化的侵蚀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我们有自已的文化承传。这个文化传统跟中原跟东北比起来,属于另一谱系。我们的民间民俗文化也很繁盛啊,有粤剧潮乐潮剧,有客家文化有南派武术舞狮舞龙,半点也不逊于北方的小品相声京剧之类的。可是为什么这儿就不能崛起一个本山集团一个德云社来?我慢慢体会出来:或许我也能找到一种方式,将南方的民间文艺跟市场对接起来?…… 我赶紧奉承他:“好哇,亚康,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料!你跟官府很合拍哩,文化产业就该你这样的人来搞! 他抓挠着头发,有点害躁的样子:“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罢了。说来容易做来难哪。你看我也弄了个夜总会,什么名堂也弄不出来……我想可能还是需要某种契机吧。 我击掌鼓励他:“你赶快,赶快弄,亚康,你一做好了就是我们的赵本山!

亚康长出一口气,没有再故作谦虚:“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车兄,赵本山是时势造出来的嘛。现在的南湾也许就有股势头,至少,官府的宣传是很得力的,小气候是给他造出来了。 我说已经是人心思动,个个尽想搞文化产业了。

苏挺这时看看台上,又看看我和亚康,很不满意样子。我知道他是猴急的脾性,他意思是说:“你们这样互相恭维,有什么意思?有啥子话快说呀! 亚康果然直捷说出他的要求:“车兄,我知道你是实在人,我说请你关照,并不是客套:我想进入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

“啊?

“就是这件事,车兄, 亚康一下变得眼光灼灼:“这对于我很重要,我自己也是努力过了,但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我就求您来了。我们官府做事的风格就是如此:既声势浩大,又隐秘不宣。

我说当然当然,不这么做,他们哪有机会寻租啊。亚康锁起眉头:“那你给我一个求租的门道啊! 随即他又笑了:“我就把你当门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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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唉,文化公司现在是热门的很,个个都要往里头挤,可是,我没有想到你……

“我知道你会感到意外,因为你了解我是什么人,我是务实不务虚的。现在的情形是,什么样的人都拼命往文化公司里挤,为的什么哪?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把文化公司当作是结交权贵的平台!……有时我会想:真耻于与这些人为伍!

我说那你还是要与狼共舞?

“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他们不想搞文化,都需要一个平台;我真正搞文化,要干赵本山的事业,就更需要这个平台了!

亚康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我心头好像给他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想让我帮他进入文化公司,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我哪有那个能力呀,其实自身都难保!用苏挺的话,我吃的是老婆饭,现在有这么点能量,多半是因为老婆有个叫梁逋的舅舅。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分崩了!——这件事说来话长,在这儿必须从头开始交待一下。

我跟么宁结婚十五年,闹了十四年冤家,至今还是闹得不明不白,已经不在一张床上睡了,却还在一片屋顶下过活,破镜已难圆,却又难舍难分。

么宁总说我一早就没安好心,从来没爱过她,进入么家就是看中了她家的权势钱财。这话当然冤死我了,我那时还是青春年少,满腔热血,肠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儿。那时的么家哪有啥财产?她的父母刚刚出海覆没,就留下一对可怜巴巴的姐弟,我一进入么宁就是他家的顶梁柱,是谁仗着谁了?么家的权势?更是没有,那时梁逋还是市供电局的宣传科长,是他夹尾巴过日子的时候,对我们家一毛钱的照顾也没有。

我觉得他们海边这一带的人特狭隘,又特抱团,宗族观念又特强。梁逋家和么家的渊源颇深,可以上朔几代人,后来又成了亲家。梁逋对么家的不幸其实是上心的,一旦他时来运转,立即就施以援手,可是奇怪的很,他照顾么家,从一开始就将我排除在外,好像我不姓么就不是他们同类。他爬上了供电局老大的位置,立即指点么宁成立一家小公司,专门做电工器材生意,他专门交代一定要由么宁来主持这个事——这便为后面的诸多变故埋下了伏笔。

后来么宁怀上了贝贝,生下来以后又要带孩子,公司自然落到了我手里,梁逋明显不满意了,来我们家都黑着脸。其实我哪曾怠慢过他,我的能力不比么宁差,挣的钱比她多得多,我也是按时将利润的大半转到他的帐户上——实际上我们都不过是梁逋的代理人而已。这么过了两三年,孩子长大了些,么宁空出手来了,就要跟我抢权。这时我的经营已经上了轨道,哪会轻易相让?我拿话哄着她,又暗示她跟梁逋的关系,太不正常。我说我跟你,你跟你舅舅,哪个算是一家人啊?别看梁逋罩着你,实际上他只当你是打工仔,你看不出来?可惜婆娘像是中了邪,宁信族亲也不信老公,金玉良言全听不进去,而且倒打一耙,骂我狼子野心、骂我忘恩负义,最后还挽起袖子来跟我干仗。眼看着我们家就要分崩离析了,南湾政坛上忽地里刮来一阵东风,将梁逋吹到冷板凳上去了。老子扬眉吐气,电器生意做不成了,我痛快地把公司关了门,这时我已经跟苏挺那个走私团伙搭上关系,走南闯北地替他们销赃。他妈的,干这活来钱比卖电器快多了,而且还不用给神仙上供,何其痛快!么宁也乖巧,眼见倒了靠山,老公也不是那么不牢靠,立即换了张脸儿,不但不跟我闹离婚了,而且还十分三从四德。老子也没跟她太计较,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她小节上对我宽容,我还是吃香喝辣地将她供着;我也不做落井下石的小人,梁逋那边我也有表示,叫么宁经常过去走走,该要我出血时绝不手软。

不是我眼光长远,特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我只知道命运爱捉弄人,如今的世道很奇妙。梁逋卷土重来来得真是快。这一回天上刮的是西风,原来落败的那一股势力重新回巢,梁逋升任成了我市的宣专部副部长。么宁向我宣告喜讯,我心中哀叹连连,我觉得此人与我命中相克。果然,没多久老子就走霉运了,苏挺走私团伙一夜之间垮台,我也受到了一些牵连,几乎一头栽到窂里去。提着胆儿惶惶然地过了半年,一颗心方才落定下来,而我们家里的形势也就此逆转,么宁重新抖起威风来,老夫只好夹起尾巴做人。

正没计较处,有个不识相的家伙给老子雪中送炭来了。他就是南湾演艺学校的校长毛阿帅,只道我是当朝红人梁逋的外甥,于是竭力巴结,对我关照无微不至。学校要扩张,他拉拢我参了股份,还让我当了个学生处主任;他要投资《月夜星光》,也非要拉我入伙。这两年来,演艺学校和《月夜星光》都红红火火,于是乎,本该是大为失意的时候,老子还在娱乐圈里小小地风光了一把。真像古人所说的:祸兮福所伏。不过我不知道的是,梁逋他会怎么想?

我实在害怕梁逋报复我,不过总看不出什么迹象来,偶尔跟他见一二面,都客客气气的,态度比以前还更亲切一些。但我还是忐忑得很。不久,一直都当家庭主妇的么宁,竟然进了市商业总公司的下属单位,当了一个什么副经理。么宁的弟弟二疤,从小就是小流氓,跑到了大流氓肥佬昌那里,也成了保安部的副经理,其实就是个打手头目。我估计这些都是针对我的;梁逋在后头操纵。他不知不觉间就在我身边布下一道包围圈。我完全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落力地巴结老婆,可是总没讨到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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