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多，江城市，江jiang南nan区河堤一片寂静，辽阔幽远的天空，群星闪烁，明月照人。一棵柳树下下停着辆绿色雪铁龙，车门上依稀可见“南方出租 的字迹。
透过玻璃窗，隐隐可见一个身影，男子半倚半靠在驾驶座上，久久不动，不知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更久，仍是一动不动。正当以为他是睡着了，却见他猛然坐起，一手抓起手机，直接点开界面，手机发出淡淡的光芒，反射男子斑驳的面容。男子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又停下了手，只是死死地盯着盯着，似乎心中在不断地积聚许多许多的力气，终于按下了那个号码。
手机传出嘟嘟嘟的枯燥声音，很久很久，对方一直都没有接听。正当男子的勇气随着那嘟嘟声一点一点耗尽时，手机那头终于传来模模糊糊的女子声音，
“喂，哪个？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男子回道。
“你是谁？ 对方好像刚从熟睡中醒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袁野！ 男子闷闷地说道。
“你疯了，姓袁的，深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啦？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我挂了！ 对方女人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十分生气，声音也一声比一声拔高。
“爸不行了！ 那个叫袁野的男子低哑着声音道。
“怎么会……医生不是到说，到年底么？怎么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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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喃喃道。“就这两天，这回你满意了吧，宁晓鸥，你满意了吧。 袁野嘶声说道。
“什么意思？你说话说清楚点，我满意什么，我满意什么，姓袁的，我跟了你二十多年，我吃了你什么，我喝了你什么，没本事的熊人，只会在我面前耍威风，有能耐，你出去横去啊。这么些年，一路过来，我到底得了你袁家什么好，一件一件，你到是说清楚，我怎么你爸了，你说清楚，他爷爷难道是我气死的不成！ 宁晓鸥愤懑地说道。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也没有多久，我同意了，再等几天，就签字，你满意么？ 袁野道。
“你—— 宁晓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手机里传来男子粗重的喘气声，久久，久久，然后啪地一声挂断。
宁晓鸥盯着手中的电话，半晌无言。她和那个人吵了这些年，争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那两个字么，今天他终于放手了，宁晓鸥得偿所愿，她应该如释重负，该高兴才是，该欢呼才是，但此时此刻，她却悲从中来，那股悲凉从心头喷涌而出，越来越浓，有如实质一样，压的她的心脏喘不过来气。
“唉—— 宁晓鸥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堤上的袁野凝望着对岸闪烁的灯火，久久无语，纠缠撕扯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手了，该高兴不是么，对，应该高兴的，可泪水却不争气地从眼中流了出来。积郁胸中的怨恨、不甘、屈辱、悲伤种种随着泪水流淌而出。
过了片刻，袁野止住泪水，双手使劲在脸上一抹，猛地挺直身躯，冲着夜色大吼一声，
“啊——
苍凉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江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袁野哭过之后，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甩了甩头，径直顺着石道，走下江堤，来到水边，蹲下身去，两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直起身来。就在他起身的一煞那，左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手串断裂，一个一个念珠飞了出去，袁野急忙欠身伸手去抓，就在他抓住佛珠的瞬间，脚下的条石却晃了一下，袁野本已失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冲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面溅起一片水花，一会儿，便没了任何声音。
隔天江城广播电台播出一则短讯：近日汉江边，有一名计程车司机不慎落水身亡，提请江城市民注意安全。
广播电台里说的司机就是袁野。
在江城两百万市民中，袁野就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他一没有钱，二没有才，只是简简单单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四十八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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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几年前的冬日，天朗气清，朋友的同事携子同游汉江，二人漫步河堤，好不快哉。回返途中，青年嫌手弄脏了，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下去洗一洗手。父亲就先下了堤，走的并不怀快，有个七八分钟，始终不见儿子跟上来，不禁迟疑，便反转回去找寻，上了河堤，朝水边看去，不见一个人影，惊疑不定，向江边垂钓的人询问，皆说，是看到一个青年在水边洗手，过后，就没见到人了。父亲遍寻无果，不久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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