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她的手,立时微微一紧,皇帝沉默许久,低道:“当初朕大婚时,明郎说由朕做他姐夫,他再放心不过,朕也向明郎许诺过,不论世事如何变迁,都会厚待皇后一世,可到头来,皇后却那样去了……朕真不知道,明郎回京后,该怎么面对他……”

越发轻低的嗓音,渐无声息,只窗外的暮春晚风,轻轻摇曳着三月花枝,纷撩得明窗花影一片凌乱,恰如人纷乱难解的心绪,勾缠不断,长久的滞声无言后,皇帝又苦笑一声,紧牵着温蘅的手,将她与晗儿搂入怀中。

“……朕对不住明郎的事太多了,也许当初在清池旁,明郎就不该摘杏掷朕,不该认朕这个‘六哥’……也许他和朕之间毫无牵连,就不会有如今这种种,皇后也不会那样去了……”

他喃喃轻说着,却将怀中的母子抱得更紧,在无声静默良久后,低垂眼帘,一声叹息,“……明郎不会认朕这个‘六哥’了,永不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朕半分……”

温蘅无言,只是静望着怀中熟睡的晗儿,看他用一只小手紧攥着她一根食指,由此感到莫大的温暖与安宁,香甜地沉入梦乡,什么也不害怕。

那一日明郎走时,晗儿也是这样抓攥住他一根手指,明郎怔怔地望着晗儿,晗儿也怔怔地望着明郎,连哭泣都忘记了,漆亮水润的乌眸,全然地映着明郎的影子,一瞬不瞬。

那一刻,时间仿佛是静默的,所有的爱与恨,也都停滞不动,天地安静,有的只是简单的四目相对,让她想起新婚不久时,明郎曾与她畅想往后抚育子女的情形,曾笑对她说,一个孩子太孤单,要成双成对才好,儿子最好生两个,让他们兄弟俩一起骑马射箭、相伴长大,就像……就像他和六哥,一样要好……

幽室沉寂,无人言语,只是惘思相通,交织如沉沉的云雾,压沉在这一方静室之内,直到榻畔突地一声烛火“吡剥”轻响,将之惊散开来。

笼纱的橘红烛光,渐渐转暗,温蘅轻轻地拨开晗儿的小手,将他抱放至摇床之中,拿起一边几上绣筐里的小银剪,走至转暗的榻灯旁,揭开纱罩,去剪绞多余的烛芯。

一下未成,温蘅再欲使力时,走到她身后的皇帝,轻握住了她的手,助她剪断已然焦黑的无用灯芯,将烛光重新挑亮。

……恰如昨日之日不可留,将之前燃过的烛芯剪断,烛火才会重新明亮,或许人亦如此,挥别过往,才能向前,只是人心鲜活,岂可似烛芯这般,轻易斩断,可若无法断舍,负重而活,此一世,又如何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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