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只觉头昏脑涨。

安子衣揉揉太阳穴,即打坐运气,待大周天通畅无恙,忙聚目环视四周。

这一看不打紧,自己竟身处在山野木屋阁楼之内。

安子衣修为虽不至天下无敌,但似这般悄无声息便遭人暗算,并送回归此处,当今世上实属罕见。

先毋论展总门主对他恩宠有加,将轻功绝学蛇行狐步倾囊相授。

所教授刺杀亭虎卫技艺的绝世高手,总囊纳五位之多。其中便有位列当今十大高手之六的叶师尊,一套碧雪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还有江湖人送外号千臂神侯的柳师尊,独门暗器更是天下无匹。

安子衣在区区数年,便能从十六亭卫普通巡查,直接升为刺杀亭虎卫,仗得便是天赋异禀,秘籍阵法过目不忘,内修暗器一点灵通。

而此番出手,未看清敌手便无端受制,思来不由后背发凉,冷汗透骨。

安子衣略作镇静,起身欲探个究竟。忽听脚步声传来,又慌忙躺下佯装昏迷。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一股馨香冉冉而至。

“咦,怎么还没醒?不应该呀,难道穴道未解?”辨声应是名年少女子。言毕,她二指伸出,搭在他右腕脉搏上,纤指甚是温软光滑。

安子衣骤然坐起,使出一招缠丝剪云手,反扣住她脉搏,怒目喝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那女子并未慌乱,亦未出招,只嫣然一笑曰:“你醒了?”

安子衣正眼细观,不由膛目结舌,回道:“是,不......”

只见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拂,含水双眸微微眨动。脸上拢一张紫色面具,露出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身穿白色素裙,柔肩上隐隐绢绣几个金字:“雁门飞凤、右刺二卫!”

安子衣慌垂首口称:“属下飞虎卫,见过飞凤卫使!”下榻参拜。

女子晃身闪过,咯咯笑道:“不必多礼,我是来唤你一起用膳滴。”说完,莲步轻移,款款而去。

安子衣百思难解,为何欲救扁舟之上的慕容楚楚,人未到却突然被制,却受何人所制?听这飞凤卫使适才之言,似被点中穴道。凭自己十余年修为,听风辩器早已练得炉火纯青。那人是谁?怎就丝毫没有征兆?

“嗨,飞虎卫,还不出来,等我去请你呀?”那女子门外催促。

安子衣只好穿上衣裳,颓然走出。

时至寒冬,院内却草木青翠,异花争艳。数丈之遥盖了一座木亭,有张石桌及四张石凳围摆。一对麋鹿正亭外低头觅食,时而仰首吟合。几只燕雀在树杈上唧唧喳喳,跳来飞去。

飞凤卫使坐在亭中石凳上,摆手唤道:“快来,再等会饭菜就凉了。”说着拿起竹筷作势递上。

安子衣接过竹筷,心中凄叹:“还没到临安府,即受此大辱。谈何完成任务,又有何面目去见展总亭主!”

飞凤卫使问道:“这里有上好的梅花烫,你要不要饮上两觞?”

“梅花烫?”安子衣心一惊,暗付:“难道客栈里那几斗梅花烫藏了什么玄机?否然怎会一到扁舟就昏迷过去?”

飞凤卫使端起酒壶,给他倒满一盏,又给自己斟上,举起言道:“试试我打来的梅花酒,味道如何?”

安子衣欠身拱手道:“属下惶恐!昨因贪杯误事,幸得上使出手相救,才得以逃生,今怎敢明知故犯。”

飞凤卫使抿嘴笑道:“无妨,有我在此,可开怀畅饮,你们郑门主不会知道!”

安子衣摇首回道:“即便门主不知,属下亦不敢重蹈覆辙!昨已违反门规,属下回去自当请罪受罚!”

飞凤卫使轻启朱唇,缓缓饮下小半盅,柔声道:“随你,只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安子衣夹起菜肴送入口中,顿觉脍炙香美。似微含靡靡野味之气,心神豁然。孰料咀嚼几下,却有一口辛苦直冲肺腑。待要吐出,又觉对不起女子烹饪好意。倘若吞进腹中,实难入喉。只得窥她一眼,硬着脖子囫囵咽下。

飞凤卫使见状放下酒杯,右手反掩朱唇问道:“傻瓜,好吃么?”说完,放声大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头顶金簪荡漾。

安子衣面红耳赤,囁嘘道:“还好,只是涩苦太过浓烈。”

良久,飞凤卫使方止住笑声,玉腕支颚言道:“你可知这是甚么?”

安子衣细观菜肴,见是数根白茎夹杂几枚粉色野果,还有几块肉食,回道:“白茎乃地骨皮,野果乃地骨子,只是不知肉食为何物?”

飞凤卫使道:“这叫作地龙靡,是千年五步环蛇腌制而成,再加天水烹饪,可解百毒。我另炮制两瓶丸药,名曰龙骨玉液丹,彼时你可带上一瓶,以防不测。”

安子衣颔首道:“怪不得如此辛涩,原为药草毒物烹饪而成。”

飞凤卫使眨眨美目,问道:“此乃药仙无心道长教我的,不好吃么?世间原本如此,美妙的事物总有些不尽人意。”

安子衣拿上筷子,又欲夹菜。

飞凤卫使道:“此物虽好,然不易多食。物极必反的道理,你不明白么?”

安子衣闻听笑道:“似此等美味,人间罕有,就算肝肠寸断,又能如何!”言毕,几口将三盘菜肴吃个干干净净。

飞凤卫使螓首轻摇,叹息道:“你还是那么傻乎乎的,人家都说了......”

言语未尽,安子衣陡觉眼前倏地发黑。

只恍惚瞧女子盈盈站起,摘下面具凑上前来。似曾哪里见过,便又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到半夜,安子衣听到有人细语:“是,小姐。”便又迷迷糊糊熟寐。

“小安子,醒醒。”好像有人推搡,边推边轻声唤道。

安子衣腾地坐起来,大睁双目,问道:“谁?”

一张俏丽的面孔映入眼帘:“是我,小安子。”

安子衣骇然道:“师姐,怎么是你?昨天......”他想问:“昨天那飞凤卫使不是你,又会是谁?”

展轻尘打断娇嗔道:“傻瓜,不是我还有旁人么?你梦见哪位小姐姐了,满头大汗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安子衣突然觉得有些阴森。

“咦,不是你差使捎的信么?”展轻尘歪起小脑袋,问道。

“怪哉,师姐,你慢慢讲来,可知传讯之人是谁?”问罢,安子衣皱眉暗付:“此次任务十分诡秘,是经幕师门悉数高手精心筹划的。而浩然楼每天会制订出数百个行动预案,再上呈展总亭主定夺,放弃或采用。然后下令刺杀门主从中挑选精卫,再交由展总亭主暗中亲自分遣。也就是说,除展总亭主外,展轻尘与十六卫之人,根本无从知晓。何况自己至今还未与探事门细作,取得任何联络,除非......难道已经暴露?”方想到这,顿觉不寒而栗。

展轻尘侧坐木榻,眨眨美目道:“这就奇了,传信者乃探事门秘使呀,你对此好像一无所知?是不是还未睡醒?”

“莫非是她,她也属十六卫之人?”安子衣忽地惊愕道。

展轻尘看着他眨眨美目,惑然道:“她是何人,你怎莫名其妙?”

安子衣忙道:“没什么,许是我忘了。”

展轻尘翘起食指,轻戳他额头,莞尔笑道:“呆子,亏你还飞虎卫使呢,整天傻乎乎的,到时别让人卖了才好。”

安子衣追问道:“师姐何时得信,可认得那传讯之人?”

展轻尘稍作沉思,歪着小脑袋回道:“昨日午后,十六卫之人皆罩面具,我那知是谁,不过他肩绣金字飞鸽,必为飞鸽卫使,否则也进不来咱们总舵。”说罢起身叹道:“唉,这样教我如何放心的下,此次任务凶险,还是与你同去罢。”

翌日,二人简单弄了些吃食,收拾停当,并肩走出山坳。

不多时,来到一座小镇,使银两买来匹马,展轻尘乘坐,安子衣牵行。

时正值初秋时节,凉风习习,沿途花红树绿,鸟兽嘶鸣。

安子衣旋走旋寻思:“需尽早赶到临安府,完成任务。然师姐厮跟着,却也不知是好是歹,且和她讲个明白。”想到这,便道:“师姐,前往临安府行刺,乃我此行目的,彼时可能生出许多枝节,你还是先回总舵罢。”

展轻尘骑在马上,笑言道:“为何,你怕我拖累你么?”

安子衣辩道:“绝无此意,只是前途生死未卜,却与师姐无干,你又何必涉险?”

展轻尘幽幽叹一口气,言道:“小安子,你怎就不懂我的心呢?”

二人正说着,迎面来了位白发瞽者。

安子衣忙牵马往路旁避开,待他过去。

孰料那白发瞽者竟颤颤巍巍,径往马头上撞来。

展轻尘见状遂大声道:“那老伯,仔细瞧点路。”

白发瞽者一怔,伸手摸索着言道:“哎呀,可是撞上人了么?抱歉得很,老朽眼瞎看不见。”

安子衣道:“老伯,我引你正道。”

突闻展轻尘娇叱:“何方高人,报上名来!”

白发瞽者骤然精目迸射,桀桀笑道:“报不报名又怎样,反正二位都是将死之人!”

安子衣方待上前搀扶,闻言闪退两步,言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白发瞽者道:“且不谈临安府戒备森严,更有黄山五雄与谷梁多罗守护,你们去了,岂非自寻死路?”

安子衣大吃一惊:“刺杀知府乃十六卫绝密,除自己与总亭主、刺卫门主之外,再无第四人知道,这老者如何得知?”忽又转念:“师姐不是业已知晓,难道有人泄密?”

正寻思间,白发瞽者早大踏步朝前疾行。观其身形步法,足不粘尘,端得甚为矫健,绝非寻常之辈。

安子衣忙作揖叫道:“老伯稍等,在下有惑讨教。”

白发瞽者闻言更是敏捷,竟愈走愈快。

安子衣那里肯舍,运功紧紧跟在后面。

展轻尘喊道:“小安子,等等我。”说着话忙提缰绳,驭骑急赶。

约莫半袋烟工夫,前方白发瞽者犹如一粒黑豆,眨眼纵起身,没入山林幽谷中。

安子衣天性聪慧,自习蛇行狐步以来,轻功在飞虎卫已属第一号人物,就连刺杀门郑门主也自叹不如。于今遇到这位老者,却越追越远。不由暗付:“这老者许是世外高人,特来点化我的。也罢,追不上就不追了。”想到这,便止步回首。

居有间,才听到马褂銮铃声。

展轻尘驰到身前,跃下马背问道:“如何,那老伯怎么说?”

安子衣摇摇头道:“那老伯轻功绝伦,追他不上。”

展轻尘蹙眉言道:“小安子,未到临安便如此凶险,咱们还是回总舵罢,求父亲再换一个人来。”

安子衣正色道:“若不能完成任务,必以死明志,乃雁荡十六亭门规,我怎好偷生苟且?”

展轻尘欲言又止,良久方道:“既如此,咱们走吧。”

二人各怀心事,进入瑞安府境内。

此时日已西垂,远眺不见城镇踪迹。

展轻尘道:“只顾与那老者纠缠,怕是耽误些许时辰,错过打火之地,今晚可要露宿荒山了。”

安子衣环视四周,忽道:“远处来一位樵夫,待我向他探访。”

展轻尘依言望去,果见左边山间小道上,现出个中年男子,背负两捆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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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衣进前抱拳道:“在下有礼,请问这是什么所在?”

樵夫道:“此乃永嘉县辖,二位要往哪里去?”

安子衣道:“往临安府省亲,路经此地,不想错过打火宿栖之处,请足下指点。”

樵夫伸手指道:“过北一道山梁,便是县城。”

安子衣颔首言道:“多谢。”

一人牵马,一人骑乘,待皎月升起,才到永嘉城内。

登记两间客房,用些膳食,二人叙谈了会,便各自回房歇息。

安子衣和衣卧榻,琢磨这几天接连发生的怪事,想了很久,也不知是怎么走漏的消息。渐渐困意袭来,便挥掌扇灭油灯,合上双目,迷迷糊糊寐去。

也不知多久,忽闻房顶传来微弱越脊声响。

安子衣忙屏气缓息,瞪目支耳。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黑影如风驰电掣疾至榻前,拉开帷帐。

安子衣暗道:“不好!”右掌食指与中指并拢,往来人神庭穴上一戳,沉声喝道:“着!”

那黑影只微微闪动,便躲过攻势。紧接一招缠丝剪云手,欲反扣他腕处太渊穴。

安子衣不由大骇:“此人是谁,怎会我雁门玄攻?”遂也急施缠丝剪云手,去扣来人经渠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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