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空谷幽兰,群山环绕,视野空旷,十里不见人家。

晨光熹微,明西从尸体堆中勉力爬起,捡起身旁落下的破烂红伞,拍掉伞上残留的碎泥。步履蹒跚地走下漫山尸林,穿过广阔的幽香空谷,爬过一低矮的山峰,走过三里竹林,偶见一户人家。

透过青翠的竹篱笆,隐约可见,漫漫花丛中蹲着一位紫衣姑娘,一双纤细雪白的手上,拿着花锄,正在打理茂密的花丛,神情专注,不觉有外人靠近。

明西清咳一声,放柔了声音问道:“请问姑娘,此地是什么地方?”紫衣姑娘缓缓转头,凤眼斜晲,见一人手撑一把破烂红伞,面色苍白,左边嘴角一点陈年旧伤,一身白衣,血迹与泥土相混,污秽不堪。紫衣姑娘清清冷冷地道:“我不叫姑娘,我叫紫萁。”

见紫萁态度冷落,但是并不厌恶自己,明西在尴尬了一瞬后,又与她闲聊了起来。

在一问一答的交谈中,明西知道,这是青木仙宗境地,此地有一山谷,谷名为忏悔谷。谷中幽兰芳香扑鼻,令人迷醉。

山谷四周群山环绕,群山中最高山峰名为镇鬼山,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缭绕,山上古树郁郁葱葱,枝叶避天。最低矮的山峰名为放鬼山,与镇鬼山遥遥相对,一样的古树参天,可遮日月。好巧不巧,明西刚好穿过这三个有名字的地方。

若问一谷两山名从何来,那还真是有一故事。

相传一千多年前,有一仙人降落此谷,不知这位仙人犯下了何错,在此谷中忏悔七七四十九日后,便有雪白幽兰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瞬息之间长出墨绿枝叶,花朵争相绽放,常年不谢,香气甚是浓郁,可迷醉世人。

仙人为纪念此次遭遇,故取名忏悔谷。至于那两座山峰为何名为镇鬼山与放鬼山,世人不得而知。也许只有那位仙人知道,那两座山名字的由来。

据说镇鬼山上无任何人、任何动物,但却尸体遍山,死相惨烈,不过进入山谷的人都出不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山谷的真实情形。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就不好说了。

明西知道,也许世间所有的传说都可以是假的,但是这个满山尸体绝对是真的存在。因为自己好端端地在古墓中假死,却被一妖魔当做尸体,一阵阴风,把她刮来镇鬼山上。九死一生,差点就成了那尸体堆的一分子,消无声息地化为古树的养料。

明西是个自来熟的,闲聊了一会后,便想过去拉紫萁的手臂,但见紫萁身材高挑修长,竟与她一般高。肤色过于透亮白皙,隐隐可见微红的血丝,凤眸高鼻,高贵冷艳。

明西竟看呆了,顿了顿,又有种不可逼视的错觉,再没有去拉她的冲动。好在紫萁虽始终对她冷淡,但还是留她住宿了。

明西进入屋里,便看见一个供桌,桌子两边摆着两束新鲜茶花,花白胜雪,散发着淡淡清香。中间的香炉中点着香烟,烟雾缭绕中,明西被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吸引了注意力。

画中女子白裙飘飘,长发半束,露出了额头的美人尖,唇角微扬,正在甜甜一笑,长相甚是甜美动人。女子左手执青莲,右手提红灯,穿着白鹤纹刺绣白靴,脚踏七彩祥云。

明西眼里看着这画中女子,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甜美精致的女孩,没有理由没有印象啊,毕竟自己爱美人成痴。

明西疑惑道:“紫萁姐姐,这画上的女子是何人?”

“阿度姆。”紫萁轻轻的道。

明西笑道:“阿度姆是何人?”

紫萁愣了一下,道:“不知。”

“那你为何供她?”

紫萁道:“知心人。”

见她不愿多说,明西也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你不供奉祖先吗?”

“嗯,人死如灯灭,无益。”紫萁说完便继续往屋里走。

出了前屋,明西便看见一排葡萄架子,此时葡萄黑褐色的枝条上正在冒着小小的嫩芽。越过葡萄架子,便看见开放式的厨房,还有右边连着厨房的卧房,紫纱窗帘随风轻拂。

晚饭,紫萁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明西看着眼前摆放的三样东西,四个野葱炒鸡蛋,用新鲜的箬叶铺垫着,箬叶下还用一层竹皮编织的垫子依托。三个嫩黄嫩黄的玉米,个头不大,也是放在箬叶上。还有一样,就是她眼皮底下的这碗大米稀粥,粥里放了玉米粒,还有切成细碎的积雪草。

明西心道:“山中果然清苦,油盐不沾的。”刚想撇嘴,却听见紫萁道:“从这里往北走三十里,便见青木山,青木仙宗便在青木山上,明天你就去那里。”

明西:“……”这就赶人了。不过也好,现在也没地方可去,青木仙宗,听起来像是个好地方。

青木山,高耸入云,山下望山上,初疑不可攀。

半山腰上,常年云雾缭绕,似仙境,似山水墨画,似梦幻泡影。楼阁亭台,金碧辉煌,镶嵌着黄金,琉璃,玛瑙,七彩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山脚下,有一座神庙,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神庙正中供奉着一尊神像,眉目温柔,神情慈悲肃穆。神像前,千人祈愿,万人朝拜。青木山主道上,人来人往,善男信女,携子扶老,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青木仙宗门下弟子,白衣发冠,正在招待前来的信徒。信徒众多,然而众弟子从容自若之态未减分毫。一名少年弟子正站在山路边,耐心地解答信徒们提出的问题。忽一抬头,见一人撑一把红色破伞,身量修长,脸现疲色,嘴唇干裂起皮,仿似走了很久的路。来人正是明西,少年拿起身边的水杯,迎到来人身前,微微一笑,道:“这位哥哥,可要喝杯水。”

明西接过水杯,笑道:“多谢小兄弟。请问青木宗主在哪?我想去拜见他。”

少年道:“我叫玉树,负责宗主的饮食起居,此刻宗主正在闭关,不能见客,望哥哥见谅。不知哥哥找宗主有何事?”

明西将水杯还给了玉树,笑道:“哦,不知宗主何时出关,我想入青木宗主门下。”

玉树道:“三月后,宗主便出关。只是宗主不管弟子入门之事,哥哥若想入门,去找大师兄即可。”

明西道:“不知这位大师兄姓何名?在何处?玉树可否带我去拜见?”

玉树歉然一笑,道:“大师兄没有名字,不过大家都尊称他‘齐天’。我这边脱不了身,恐怕不能带哥哥上山。不过哥哥放心,大师兄的南天宫殿相当好找,哥哥顺着山路直走,走到半山腰上,山路左边有棵巨大的姻缘树,姻缘树下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小路前走,路的尽头便是大师兄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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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西道:“如此,多谢了。”话落,她又觉得应该补充点什么,道:“只是,玉树,我是个女子。”

玉树微愕,道:“明西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哈哈!明西姐姐,你要能入宗主门下,我自是相当欢喜,只是……”

明西了然,道:“只是什么?你们大师兄都不接收女弟子?”

玉树道:“也收,不过比较少,听说大师兄的条件很是严苛,特别是对女的。”

明西道:“如此,便无事。你们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入门会有什么考验?”

玉树道:“大师兄喜静,不喜人打扰,但是他吩咐过,若有陌生人请求入门,断不可拒绝。”顿了顿,又道:“请求入门之人要想见大师兄很容易,只是要入门就很难了。大师兄瞎了双眼,不在人前露面,明西姐姐,你不要见怪。我本来不想让人去打扰他的,不过我喜欢明西姐姐,我想大师兄也必定是喜欢的,或许他一喜欢,什么入门考验就都没有了。”

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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