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 梦之贪 十六 若何田

“小姨学采莲，两腕白于雪。花色妬缃裙，瓣瓣红如血。西邻小姑亦采莲，隔岸徒闻语笑喧。从来不相识，相呼好并船。停桡花下勤把手，他年何处投箕帚。苦乐参差不可言，此日花开得来否。难割藕丝肠，怕逢游冶郎。归去风吹小簟凉，时闻花外香。……”一曲采莲，婉如莺啼，吴侬软语，娇清凉凉，水脉脉。

十里荷花，接天莲叶。千层绿蜡，泼叠翠，点点朱华，透墨开。菡萏香时，五月中。细指弄菱，未解风流意，歌声归棹远。

少年泛舟，听那曲音渐遥，闭上眼，深嗅了一口风荷之韵，欢笑道：“江南红裙堆胜雪，果然是名不虚传呵！灵秀的紧哪！”

他解下瑶琴，盘膝而置，轻抹复挑，铿锵慷慨，悲兮赞兮，广陵一散，千载绝唱！

虽这铮铮壮矣之琴调同眼前的温柔水乡，小荷嫩菱之景象不甚相配，却也是别有一番开阔高隐的心怀胸意，衬着这半遮了船身的翡荷翠叶，洋洋乎！真名士，自风流哉！

藕花深处，掩人行。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少女清甜柔脆的嗓音，叫人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眷恋，像是深山石里的泉溪，叮咚悦耳，泠泠冽冽。

少年用力的摇起船桨，将船身慢慢的拢入了繁叶间，拨开莲屏，但见一十三四岁的碧衫少女亭亭而现。

那少女脸如鸭蛋，滑比新藕，眸似双星，一汪墨潭，肤愈凝脂，吹弹即破，腮落桃瓣，朵朵绯颜，唇红滟滟小樱熟，朱砂研。

她轻绾作了个双丫髻，束着两条翠缕丝，绿裳滴浓，袅袅春，青裤半卷，葱色锦。

这女孩正赤着一双乳足，闲坐在荷叶上面，踏水漾，剥莲子，吃的欢喜。纤指赛笋，荔枝初碎，灵动折蓬碗。梨踝软，玉肌透，细趾荡漪澜。

少年微惊，大奇道：“你，怎么坐在叶子上头？掉不下来的么？”

少女闻声，抬头，娇憨一笑，道：“我不怕！”

她从身旁的四五支莲蓬里挑了一个肥大多子的，伸手递去，道：“喏，你吃么？很好吃的！”

她的语声很慢，缓缓柔柔，如吟歌谣，一团痴气，却尽含了十二分的灵韵，娇怯。

少年摇头，道：“我的船太宽，进不得你那里。”

少女直身望了一望木舟，即跳下水间，宛行冰上，一步一痕波，盈盈伴碧星，斑斓生粼，纷纷乱。

登上船头，少女止足，身形稍定，灿笑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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