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辽商李相，就像旷野上的一只屎壳郎，比谁都忙。</p>
他自以为占了先机，跨上骡子往州城赶，半路却见到乌泱泱的骑军，趁乱进城后，又发现那几个宋商的驿馆，已有军卒围住，此刻去报讯，岂不是自投罗网的傻狍子。</p>
马植从前与他说过，此为可歌可泣气吞山河的大计，但凡有一段眉目，宋人贵臣向天子上奏后，那赵家皇帝定会许他们锦绣荣华，不比在契丹人手下做个末流的汉官，或者奔波的汉商，好上十倍吗？</p>
但马植去见那些据说是宋人贵臣的使者的商人们时，从未带上过他，那么，这些宋商要招供，应也招供不到他李相身上。</p>
如今，马植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宋朝廷的内部，看起来也未必都是对辽国充满敌意的臣子。倒是李相原以为要遭遇灭顶之灾的辽人同胞们，多半会因宋军的救援而安然无恙，那么，他李相若忽然失踪了，哪里说得过去？</p>
夜色里，李相对着骡子小眼瞪大眼，琢磨琢磨，还是决定赶回辽营。</p>
对李相来讲，爱国就像做买卖，宋人出价高，他就决定爱大宋。</p>
大宋这一面出了意外，那他，还是决定爱回大辽。</p>
至于阴差阳错知晓的那个不小的秘密，先像囤货居奇一样揣着，回头看看，能否卖给好价钱。</p>
而另一边，有些出乎苏颂与宗泽意料的是，竹器商人们，很快就吐露，他们此番，确实代表童贯与马植接洽，并且等着马植将完颜阿骨打带到他们面前。</p>
这些童贯派出的使者，在面对宗泽的审问时，沉静自若，甚至还坦然地表现出对于马植之死的遗憾，可惜了鸿图未展墨先凝，否则，不久的将来，与女真人夹击契丹人，拿回幽云十六州，难道不是令宋人扬眉吐气的天大喜事？</p>
只是，对于乡民突然聚众攻杀辽商，以及此事蔡京是否也有份，这几个宋人又一问三不知起来。</p>
苏颂明白了。</p>
童贯到底是跟着义父在西军中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不是寻常的阉人内侍。</p>
万一事泄，哪几桩大胆地认，哪几桩绝不能认，童贯定是事先交代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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