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有人说,时间能冲淡一切情绪:幸福、惊恐、包括痛苦。但一夜之间失去小雪,目睹她死亡惨景,如今想起来,那种疼痛感至今仍然没有半分减弱。剧痛,像砒霜入口,腐蚀我的肌体,侵进血液,再深彻骨髓,日夜煎熬灵魂,时间愈久,我愈生不如死。

在明白、确认马警官所说的事真实发生后,我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嗡得一声,世界旋转起来。他架着我,扶我走进别墅,步入血案现场,相隔5米目睹小雪头颅裂开,脑浆溅洒台阶上,一丝不挂拱着身躯半跪石阶下的死状。

她死了,半个脑袋摔扁,赤裸裸蜷在地上,肌肤泛出光芒好像初生婴孩。

我全身痉挛,犹若泡在沸腾的油锅,无数人手持钢叉、尖刀使劲地扎,让我千疮百孔,血肉翻滚。我哭喊,拼命捶打、抓挠胸口,感觉巨大的窒息。小雪弯曲的脊背,白花花高耸的臀部刺在我眼里,渐渐迷糊、晃动,我眼中周围一切模糊着,我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是噩梦。

我要跪着用手把那些鲜血和脑髓捧起来,塞回女儿的脑袋里。

许多次睡梦中,我看见小雪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在我面前撒娇。可到最后,她的头发掀开,我看见她摔扁的脸,头颅裂开,血浆从裂缝狂涌,我用手去捂,怎么也捂不住。我拼命呼喊:谁来帮我,谁来帮帮我……周围的人望着我笑,哈哈大笑,惊奇嘲讽冷冰冰注视着我。我从梦中惊醒,周围黑漆漆一片,我看见小雪站在门口,望着我,无声无息。

我发昏,晕倒在地。

躺在医院病床差不多一个星期,我慢慢恢复知觉。我的眼睛哭坏了,弱视,几乎半个月以后才勉强能看清物体。而在更长一段时间,我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到,也不能用手触摸小雪留下的任何东西。

时间没能洗涤惨痛,至少在我心里结疤,隔着黑厚的瘤枷,我似乎变得无比坚韧,热血已冰寒,能清晰、有条理、不带感情地述说自己的故事。我无数次反复对警察、检察官、报纸媒体、电视台记者、信访接待人员、街坊邻居、围观群众……冷静讲述:我女儿任雪祺,十七岁,读高二,圣诞平安夜那一晚,她被阔少骗去豪宅别墅参加聚会,被灌酒、猥亵、从楼顶推下摔死在石阶上,一丝不挂,赤裸裸摔破头颅当场死亡……

我四处诉说、呼号,直到发不出半点声音。人们从新奇到厌烦,嘲讽鄙夷,最后麻木,唯恐避之不及,唯有无聊的学生偶尔扔鸡腿给我,他们问:嗨!疯婆娘!你死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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