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闻反应极快,抱住娜塔莉亚,但入怀,却是难以言喻的一片冰凉。

娜塔莉亚挽起衣袖,手腕处以上的血管已尽皆化作黑色,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双手蔓延。

“它要死了。”延命蛊虽能延命,但究竟能延多久,不仅与蛊虫的强壮有关,也与被种者的情况有关。娜塔莉亚的生命终结牵扯到某种黑魔法,施行者以献祭来获取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终极碎片并应用于事物上,这种技法自被发明出来以后就受到严令禁止,说其残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至今没有人研究透这一方向,所以一旦发动,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想要阻断,也是难如登天。

高闻轻轻撩开娜塔莉亚胸前的衣衫,心脏的位置上黑色血管脉络分明,隐隐约约,能看见蛊虫的形状,它躺在那里,保有最后的微弱呼吸。

“毕竟多活了三年,我做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没有遗憾,十分庆幸。”娜塔莉亚仍旧看着高闻,眼带笑意,“在最后的时光里,我回到了故土,回到了旧家,还见了你,只愿最后的最终,你能将我的骨灰埋在伏尔加河边的泥土里,别撒进去,会污染河水。”

“好。”高闻紧紧握着娜塔莉亚的手,那黑色已渐渐过了他所握的地方。

“为我,吟咏一首诗吧。”娜塔莉亚的眼睛模糊了,只能对着那个方向,看那色彩混杂中的一道轮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那年的七月,他们第一次见面,深山中见人,俱都分外惊奇,她以俄罗斯人的典型豪爽邀他同路。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那天晚上,她在吊床上对着星星作了一首诗,文采非凡,一夜,他们从《诗经》聊到《胡笳十八拍》,又一日,从人性本源到金钱物欲。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他们平日翻山越岭,一同体会大山深处的自然与文明,兴起时,便抛开一切,无所谓地方、无所谓时间,或是抚琴、或是吟咏、或是畅论,尽兴为止。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种蛊后的第一夜,他们不约而同地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背景,两组织虽是伪敌邻居,但于交心知己而言,全然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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