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时候 金桂飘香 整个校园一片黄灿灿的 风一吹 甜腻的味道让人像陷入了柔软的梦里。
现在是上课时间 操场上没有学生游荡 所以这会儿看台下面空地上还在走动的两个人就显得很打眼。
路曼曼今年刚升上高一 她穿着云吟高中宽大的校服 慢腾腾走在一个中年妇女旁边 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一袋装满了苹果橘子等水果 另一袋是些饼干 蛋糕之类的小点心。
“曼曼 还是我来提吧。”路伊人看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提着俩大塑料袋就觉得糟心 生怕一个不小心 沉重的负荷就将她单薄的背脊拖垮。
路曼曼侧了下身子 躲过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她状似轻松地往上颠了颠其中一个塑料袋 “姑妈 我力气很大的。”
路伊人没听 皱了皱眉 “我们一人提一个。”她刚刚一来 路曼曼就接过了她手上的塑料袋 侄女体谅自己她心里自然是很欣慰 可走了一会儿还没到宿舍 她就不由得担心对方的细胳膊细腿。
路曼曼想了想 还是听话地将装着零食点心的塑料袋给了对方 又叮嘱：“您用左手提好吗？”
路伊人前几天切菜把左手手指伤了 伤口不大 可家里一个两个的都将她当半残看待 她嘴上嫌弃心里却别提有多高兴。
她笑容满面地“欸”了一声 眼神不断地往四周打量 云吟高中的环境还算不错 这两年很多建筑都翻了新 显得蹭亮蹭亮的 沿途的绿植看了更是让人身心舒畅。
虽然她儿子也在这里念书 但儿子懂事她没操过心 她一向采取放任态度 高一报道让他自己去 东西让他自己搬 甚至以往的家长会也都是他爸爸来开 所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来学校。
之前路曼曼开学报道她因为工作没办法来 现在军训完了她特地抽空来学校也是因为她这侄女情况特殊 女性长辈更容易让她亲近一些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让她过来送温暖。
送温暖的路伊人和路曼曼几分钟后终于走到学校最北边的宿舍 一路爬上四楼。
宿舍很整洁 上下铺加在一起有六张床 但是很空旷 中间一张长方形的公共书桌。
路伊人将水果放在书桌上 问她：
“寝室只住了四个人？”
“嗯。”路曼曼点点头 云吟高中没有规定必须住校 因此不少寝室的床都空着 他们宿舍甚至有两个是外班的 也就是混寝。
“她们人怎么样？”
“挺好的。”
“有玩得好的吗？”
路曼曼沉默了会儿 在思考某人算不算玩得好 但路伊人已经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没有。
她叹了口气 心里有些发愁：“你要主动和人家讲话 多和同学交流 他们一定很愿意和你交朋友的 周末也可以带着他们来家里做客……”
路曼曼微笑着道了声好。
路伊人来的时候没挑对时间 赶在了上课 但因为是自习课也不重要 路曼曼就跟班主任请了假。
她把路伊人送到学校门口 然后往高一教学楼方向走。
路边的草坪里开了些不知名的小花朵 浅紫的颜色 在微风中摇摇曳曳 路曼曼瞧了便觉得心生欢喜。
高一三班 临近下课 教室里开始嘈杂起来 路曼曼还在走廊就听到了声音。
交朋友吗？
将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深吸了口气 缓缓推开教室的门。
她的座位在靠后门的倒数第二排 挨着窗户 远远地看见 那里多了一个人 男的 黄毛。
窜班？
男生看起来很面生 很显然不是自己班上的。
而且现在是上课时间 路曼曼有些奇怪。
“许诺 欢迎回到组织！来来来 必须抱一个！”
唐子健蹦哒着张开双臂 就要与分别许久的铁哥们儿来一次热血的久后重逢。本该是千年等一回的温馨画面 对方却毫无温馨之感 只觉得浓浓的恶寒。
“滚滚滚！别来烦我！”
许诺把刚刚从办公室领的教科书 往桌上重重一叠后 又拉开椅子 凳脚和水泥地面摩擦 发出难听的刺啦声。
唐子健挠挠后脑勺 "咋了？谁惹你了！"
“贱贱 说你蠢还真是蠢 还能有啥惹他？不就是那个破游戏吗？！”
程琤坐在许诺前一排的斜对面 本来在偷偷看漫画 听到唐子健说话没忍住搭了腔。
唐子健听她这么一说 倒是反应过来了。他们刚升上高一 现在已经开学大半个月 连军训也告一段落 许诺才姗姗来迟 全都是因为他跑去打游戏了。
这打游戏还不是一般的打游戏 许诺这人啊 从小就不喜欢学习 倒是对电子游戏感兴趣 进而有了一个梦想 成为一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
电子竞技这一行业嘛 因为手速身体各方面的原因 选手的年龄普遍较低 职业寿命相当短 所以他想辍学。
乍闻许诺这想法 可把许爸爸许妈妈给吓得不轻。许诺中考考得不好 但这也不算什么事 花些钱也就塞进重点高中了。但也架不住人家根本不想念书啊。
许妈妈苦口婆心地劝不管用。
许爸爸怒了 威胁要把他电脑给砸了 零花钱也不给了。
许诺正处于叛逆期 越不让他做什么 他就越要做什么 反正就是跟你对着干。然后他脑子一抽 离家出走了。
许情深在家里大发雷霆 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被气糊涂了就冒出来一句：“都是你惯的！”
许妈妈本来哭哭啼啼的 嘴里念叨着 这孩子跑出去了 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办？有没有带现金出去？
一听他这话 嘴巴一瘪 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活像看个负心汉：“你吼我？！”
抓起沙发上的抱枕 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脸上砸 “你吼我？！你是不是嫌弃我？好啊好啊 许情深！这才结婚多少年 你就敢吼我？！”
砸完继续哭：“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
才……结婚多少年？孩子都念高中了好不好……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当务之急是把许妈妈哄好 晚了又要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唉！做人难！做男人更难！
等他好不容易哄得许妈妈雨过天晴之后 回到书房 一个接一个电话打出去 “对！你可不许私下里给他接济！”
这兔崽子 他不仅要冻了他银行卡 还要让所有人都不敢给他拿钱！就不信治不了他！
本来以为许诺风餐露宿几天 走投无路以后就会忍不住乖乖回家。
谁知道许诺就是不肯服输 他在一个认识的朋友网吧里帮忙 硬是撑了两个星期。期间许妈妈来找过他 看网吧这乌烟瘴气的环境就掉眼泪 心疼得不得了 就要拉着许诺回家。不就是打游戏吗？那就打呗！总比待在这里食不果腹的好。
在网吧门口 许诺问：“我爸同意我打游戏了？”
“呃 你先跟妈妈回去 我肯定让你爸同意你打游戏。”
许诺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绝不会轻易向恶势力低头。他头一扭 说道：“他没同意之前 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劝说无果后 许妈妈又回家冲许爸爸发脾气 说网吧环境是有多恶劣 孩子过得有多苦。
在许情深看来 有吃的有住的 恶劣个屁！比他当年打拼的时候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他妈妈就是瞎担心！
女人容易心软 心一软 啥都要同意 全不管是好的坏的 慈母多败儿 许爸爸可不能放任。
许妈妈在家里大吵大闹 声称孩子再不回家 就要跟他闹离婚。吵得许情深头疼 再加上这样下去确实治不了许诺 而且军训都快完了 必须让兔崽子滚回来念书。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游戏高手 还是许诺从来没在职业赛场见过的人 跟许诺打了三场比赛 完虐许诺 虐到没脾气。
“你在普通人中算是高手 但放在职业选手中 还是差远了。”
高手冷漠的语气一下子击溃了许诺的信心 他不甘地强力挣扎 “我年纪小 还有进步的空间。”声音却变得低沉 到底没了游戏前的神采。
“你知道我多少岁吗？”高手兄给他开了视频 “我今年15岁。”
这下可把许诺打击得不行 视频里清秀的男孩子还在说话 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 一下一下地砍在他的心上。
“所以像你这样水平的人 还是回到你本来该去的地方 念书学习都行 职业赛场 不适合你。”
许诺像只斗败的公鸡 一整天都提不起劲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 他一直以为他对游戏很有天赋 没想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就可以完虐他 却忽略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15岁的游戏天才。
这个游戏天才不过是许爸爸花重金 利用人脉 从一支职业战队偷偷培养的练习生中请过来的 这个男孩被那支战队藏的好好的 就等着下次比赛作黑马出场。若不是费了番功夫 还没那么容易请他跟许诺比赛一场。
许爸爸给许诺打了个电话 说他妈妈由于担心他忧思成疾 身体不太好 前两天还病倒了 让他回家看看。
给了一个台阶下 许诺自然而然地回了家 后来又有许爸爸许妈妈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许诺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学校。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 气性怎么不大。
唐子健这家伙就是二愣子 脑袋一根筋 只顾着欢喜好基友来学校和他作伴了 全然不记得他的好基友有多想当一名职业选手。也许他记得 只是没想到许诺现在还在生气。
程琤骂他蠢倒是记得挺清楚 “你才蠢！”
程琤懒得理他 因为她的好朋友路曼曼回教室了。她把书卷起来 敲打他胳膊 “让一让！别挡着曼曼了！”
程琤和路曼曼坐在第一大组的倒数第二排 是同桌 路曼曼是靠窗的位置。唐子健的座位不在这里 在第三大组 因为许诺的座位被安排到了第一大组的倒数一排 靠门口的位置。所以唐子健跑过来欢迎他的好伙伴。
唐子健让开后 路曼曼冲他礼貌性地一笑 说谢谢 然后走进去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对了 曼曼 我介绍一下 这是我发小许诺 因为一些原因今天才来报道。许诺 这是我的好朋友路曼曼 你可不许欺负她噢。”
这还不到一个月 怎么就成为好朋友了？唐子健不理解 女生这种生物 真是奇奇怪怪 认识没多久 就好得跟穿同一条开裆裤似的 每天都要手拉着手一起上厕所。
“你好。”
程琤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面子是要给的 所以许诺虽然还在郁闷中 心情不甚美丽 他还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从手机小游戏中抽离 这一抬头就发现路曼曼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虽然很快就舒展开 然后冲他礼貌性地扯起嘴角 微笑。但他向他最爱的英雄联盟发誓 她确实是皱眉了 而且他似乎从中发现了她的一丝不喜。
不喜什么？他吗？
这个念头在许诺的心里滑下了一道痕迹 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用那样的眼神看 莫名其妙 像小猫在手上挠了两下 有些不是滋味。
与许诺几秒的短暂对视中 路曼曼走了下神 思绪回到了她初中时候。
那时候更年轻 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所以也更勇敢。
有一次放学 校门口拐角处成堆扎了几个黄毛小混混 或蹲或站 靠墙的那个冲她吹了下口哨 她抿了抿唇捏紧书包带快速地走远。
后来她再遇到那几个人的时候 他们正堵着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她认识 是他们班的 很腼腆害羞的一个男孩子 现在却快要哭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把校服往脑袋上一盖 只露出眼睛 抱着书包 从他们后面走过 将手上才喝了一口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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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砸去 然后拔腿就跑。跑到拐角处的一家店铺去后 把校服穿好 背上书包 走在几个不认识的女孩旁边 大摇大摆地从小混混面前走过去。
这绝对是她学生生涯中做过最疯狂的事 紧张不安 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但是事后她开心得吃下了一整桶的炸鸡块。
所以再次面对许诺这样吊儿郎当的黄毛 她是本能地产生排斥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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