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回山庄后的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他做了太多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楚三郎手握火把,点燃泼满麻油的粮仓,火苗蹿起,烧得人浑身发烫。一会儿又是陆庭踏马而来,半身浴血,深蓝的眼眸中是冷凝的光。

他在冰山火海中来来回回做梦,屋外北风呼啸,廊下的灯吹灭了几盏,扑棱棱地撞上屋檐廊柱。

楚衡浑身乏力地从梦魇中惊醒,伏在软榻上,冷汗淋漓。

夜深人静,他在榻上吃力地翻了个身,听着廊外风声,终究还是坐了起来。他往身上裹上裘衣,赤着足,打开房门。

门外的风顷刻间涌进来,吹得他一时睁不开眼来。

外头除了风声,树叶摩擦间的簌簌声,别无他响。

楚衡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双脚冻得发疼,这才青着脸回到屋里。

桌案上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被重新点燃,他摊开纸,磨开墨,提笔写下了第一个字。

整整两日,楚衡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白日里为防风大,门窗紧闭,就连白术五味都不知他在里头做些什么。只一日三餐,按时送到门口,隔半个时辰去收一次碗筷。

有时碗盘干净得如同镜面,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原样摆在门外,根本不见开门取过。

白术有些不放心,隔着门劝说几次,却始终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老陈头有些担心。第三日清早,隔着窗,见里头的烛光还亮着,而昨夜摆在门外的点心已经冻得成了石头,老陈头当下喊来邵阿牛,作势要踹开门看一看三郎在里头是否无恙。

然而踹开的门内,楚衡站在桌案旁,悄无声息,罩着外头的大氅,正凝神看着手中的卷轴。

他的头发已经两日不曾打理过,似乎觉得碍事,被他随手挽在脑后,随手用支没沾墨的笔松松垮垮地固定住。

脚上也没套上袜子,十根拇指冻得发红。

“郎君……”

老陈头正要开口,楚衡却已经往桌案旁一坐:“陈管事来的正好。”他看了看白术,叮嘱道:“我饿了,去厨房找些吃的来。再暖上一壶酒。”

老陈头注意到他似有话要说,示意邵阿牛跟着人出去,顺道关上了门。

“郎君要说什么?”

两日不曾出门,楚衡房间的桌案上,堆积起了并不比书房少的纸册。大多是隔着门吩咐白术五味送来的山庄内的账册,也有一些其他东西,可架不住东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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