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名的远处 传来一阵阵铿锵作响的不规则噪声。时近黄昏 正急速建设着的都会市内仍处处充斥着工程机械的运转声响。
在都会市生活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吵闹不堪的日子 包括即将迎来高二暑期的林歌 也已对此习以为常。听着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噪音 穿越机械巨臂吊着钢筋水泥从上空划过的马路 林歌轻巧地绕过立着绿色邮筒的街角 走上了一条跟平时回家相比稍微绕远的路。
和平时回家时走的那条平缓的柏油路不同 从这里走必须经过一座天桥 天桥的台阶又密又矮 登上去有点累人。虽说林歌很讨厌这种台阶 可她还是一步步走了上去。
因为有人约了她在天桥上见面。
就在昨天 林歌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来自于一个她认识了许久的网友 这名网友对她提供过很多帮助 心理学方面的。虽然两人已经交流了近一年多的时间 可对方从未给林歌看过自己的相片 甚至没提过自己的性别。但是在交流的过程中 林歌从那人冷静的语气和利落的说话方式 推断出跟自己聊天的应该是名年轻男子。
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和网友见面的 可是昨天他突然发来邮件说自己就要来都会市 问是否可以和林歌见上一面。林歌半开玩笑地回复说 好啊 咱们在哪儿见好呢？那个人说 就在离你学校不远的那座天桥上吧。林歌奇怪 你怎么知道那座天桥啊 是不是从前来过都会市？那个人说 呵呵 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于是在与往常无异的夕照之下 林歌背着书包沿着台阶登上了天桥。她身材很好 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 相对的 也没有任何肌肉。每当她走在这样一条好像没完没了的阶梯上时 就会为自己平常不经常锻炼身体而感到后悔。
“呼——累死啦……”
她一鼓作气地爬到最后一个平台下 再往上几步就能站在天桥的桥面上 正当她要做最后冲刺抬头向上看的时候——
在天桥的最高处 有一个正俯视着自己的男子。
——什么人？
面对那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光的身影 林歌不由得产生了疑问。
不！眼前那沐浴在艳红夕照中的身影 林歌从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那是一个“人”。
可那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位穿着黑色过膝大衣 留着栗色短发的男性。他微笑的脸庞非常苍白 那一丝不苟的微笑使他看起来像个冰冷的木制人偶。不过 比起任何东西都更加吸引林歌目光的 却是男子英挺鼻梁上架着的一副墨镜。
那副墨镜大到完全掩盖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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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掩盖了眼睛的一切表情。折射着夕阳余晖的镜片 毫无疑问正对着林歌的方向。林歌最初以为这名男子是鬼魂之类的东西。因为她并不知道男子是何时凭空出现的 或许他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在注视自己了。而且男子的存在感又是如此薄弱——即使他现在突然消失 林歌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林歌没有感到害怕 只是她的目光怎么也离不开这男子。
一直扰攘不断的工程噪音 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停止了。
“你就是林歌吗？”
男子 说话了。
听上去很舒适的嗓音让林歌吓了一跳 猛地回过神来。通过空气粒子的摩擦而传入她耳内的声音 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有存在感的。也就是说 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鬼魂？
“是……是的。”
在明白对方是人类后 林歌反而害怕起来。
“我是那个给你发邮件的人。”男子笑道 “这样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林歌对他点点头。
“我来见你不为别的 是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男子修长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好像项链一样的东西递给林歌。林歌朝他摊开的手里看去 只见一枚精致的怀表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怀表表盖的部分用珐琅彩描绘出一个衣服由草叶和花构成 闭着眼沉睡的美丽少女形象。
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林歌伸手拿起那枚怀表。
“希望它能帮助你实现愿望——”
男子的声音仿佛一阵风扑面而来 又蓦地消散。
犹如从平行空间回到了现实一般 走上天桥的人们接连不断地从林歌身边经过。夕照之下已没有那名男子的身影 只有那枚怀表微凉的触感在提醒着她。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
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 林歌便将怀表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日落西山 取而代之的是傍晚夜色的来临。
林歌的家是一座已经建了十几年的小区楼房 离跟男子见面的那座人行天桥也就是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因为这种楼最高就建到第八层 因此也就不会有电梯这样方便人们上下的设施 林歌顺着阴暗的楼梯间爬到第七层 一边喘着气一边拿出钥匙插进防盗门的钥匙孔 但因为门锁也已经很旧了 所以很难打开。
这时候 她听到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之后防盗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下次早点回来 我这刚睡着就被你给吵醒了。”
开门的是林歌的父亲 红着两只眼睛满嘴的酒气 数落完女儿之后就又进屋睡去了。林歌脱了鞋光着脚进屋 把书包放在写字台上。
林歌的母亲今天又是上一整天的班 要到晚上九点才能回来。她自己做好洗澡水 把校服泡在盆子里。洗完澡之后顺便就把衣服洗了 还做了顿简单的晚饭。桌上留着足够父母吃的菜 电饭煲里还有一大半的米饭。她洗干净自己的碗筷 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作业。
这就是林歌放学后的日常生活。
她生在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却很少能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
父亲没有工作总是闷在家里喝酒大睡 母亲为了赚钱养家总是一天到晚的忙工作。就算是有时间 林歌的母亲也是带着女儿去外面逛街吃饭 很少呆在家里。因为一呆在家里 父亲就会找茬跟母亲吵架 所以为了图清静 母亲只好尽量不在家呆着。
她从小就羡慕别的孩子 羡慕他们的父亲接孩子上下学 羡慕他们过生日过节的时候父亲带着出去玩。但她从来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自己的父亲 她怕父亲会说 过什么生日过什么节 不就是嫌你爹没钱没本事吗。
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林歌只是想让父亲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她想看到父亲的笑脸。如果这需要花钱的话 她有 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大部分都还存着。林歌从来都不是个乱花钱的女孩。
可是这样的愿望 似乎很难实现。
林歌从书包里掏出男子送给她的怀表 怀表上的少女画像栩栩如生 似乎是真的少女正躺在花间草叶里沉睡。
真美啊……咦？
就在林歌想放下怀表的瞬间 映在她眼里的少女眼皮似乎跳动了一下。
刚才……怀表上的少女好像动了一下……
林歌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啊……刚才那该是错觉吧 可能是我的手动了的关系……
自我安慰着的林歌把怀表放回了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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