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独自盘腿坐于南窗榻间,左手擎鞘,右手握柄,一丝一丝的将短刀于距离双眸两寸来远的地方抽拔了出来。

偌大的寝宫套间内风移帷动,寂无人声;天穹弯月被一行行田垄状的淡云遮掩后,并不清亮的光芒越过窗格上雪白的蝉翼一般细薄的轻纱,无声的倾泻进来,和寒气逼人的刀光相映,使得黄衫眼前呈现出了某种虚无缥缈的蛋青颜色。

曾几何时,这柄雪亮的夜夜铮铮自鸣的短刀,日日寸步不离的贴于她的右手腕间,只须稍稍一触机关,它便会“咔”的一声弹出;又曾几何时,雯雯郡主温言软语的欲借一玩,但却被她以不祥之物必会给人带来不祥灾祸而婉言拒绝。然而,现在,已经有好多天了,她却只将它藏于枕下,唯在独坐无聊或者思念父亲的时候,才会偷偷取出来把玩一会。

此刻赵珏正和费、孟、公孙三人于假山山顶的“枫晩亭”下铺排酒菜,对月小酌,她用过晚饭后独处寝宫,直觉百无聊赖,乃孤坐榻内,将短刀抽出,放于鼻前,欣赏着它的刺目寒光,也欣赏着它的绝世锋锐。

黄衫拽过一张薛涛笺,左手斜提纸角,右手轻握短刀放于笺间,稍一凭虚松手,仅凭短刀自身的重力,便将一绺纸条齐齐整整的切割开来,飘然落在了地上。在短刀锋刃划过纸笺发出的嘶嘶声响中,她的耳畔再次回旋起了离邓前夕父亲的谆谆嘱托:

……父亲切盼你能以国家社稷为重,以亿万生灵为重,审时度势,虚与委蛇,一旦遇上良机,便将赵珏刺杀,将此叛乱消弭于萌芽之中。如此,则朝廷幸甚,天下幸甚!……

黄衫是原本打算执行父亲的临别叮咛的,但是自打那夜谋刺赵珏失败起始,她才明白了自己对于赵珏的爱意究有多深,并进而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萌生谋刺的念头了。

虽然明知赵珏一旦起兵,天下不知将有多少无辜生灵遭受涂炭之苦,流离之难,可她心里就是恨不起赵珏来。赵珏祖孙三代先后有无数人死于非命,国之神器又被别人窃取,若非天命佑护,若非遭际奇殊,只怕就连他自己和雯雯郡主也早就白骨露野,墓木拱矣;心中正不知蕴藏了多少仇恨,肚内正不知吞咽了多少血泪,难道就不该报仇不该复国吗?难道就不该让那些仇人体尝一下背后遭人捅刀的滋味吗?

至于无辜生灵遭受涂炭之苦流离之难嘛,那是肉食者思谋的事情,自己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弱女,如何能管得了许多?又况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一旦赵珏大事有成,位登九五,抚有天下,有谁还会以此为由,对他横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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