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投桃（2）

此番为迎接世子，城中各街各巷自是一早就撵逐闲人，仔细清过路的。闫荀带了府中佐官并大半官差衙役前去迎接世子，剩下又分派到城中各街巷值守，以防再有人趁机滋事。

眼前这些人，旁人认不得，闫荀心里却清楚，又不好太过发落了他们。但又怕世子忌讳，怪罪与他，正犹疑不决间，几个不知底细的差役却跳起来。

他几个正是负责此条街道的戍卫，北至内城门，往南止于东六市，拉帷幕、设关防，一应杂事原本俱已停妥齐备了的。这会，生怕自个办事不力再叫上司责罚，平白丢了项上人头，干脆不管不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也忘了什么收敛不收敛，心想着是为皇长孙效命，哥几个还有甚可顾忌的？遂还当是平日欺行霸市那般，指眉挑眼一阵乱骂，又嚷着先踢飞了这些破烂玩意儿再与他理论。

不料这些人，却也不似寻常做法装神的巫人，看见面前这等大阵仗，竟也丝毫不畏怯。当中一个，身份显是比其他人更贵重些，身形也最纤细苗条。虽与他们一样都戴了个青铜面具，看形容倒更像是个青年女子。只见她急步走下祭台，刚欲发作，却被近前的男巫拦下。

那男巫应是一位体格瘦弱、须髯皆白的老者，所蒙假面却是火眉金目，头长犄角，口生獠牙，煞是丑陋凶悍。也不与这几个作恶的官差理会，只向闫荀一人道：“闫大人，我南丘班跳了上千年的傩舞，什么样的人物、场面没见过？从夫子①开始，上至历朝历代的皇帝、达官显贵、生员相公，再往下至田间黎元百姓，难为他们一个个看在夫子面上，都格外高看我南丘班三分。南丘傩舞班守了上千年的规矩，每开演前一个时辰，须将笼中青鸟放出，青鸟所指之处，即是傩神纡尊之地。旁人不知，我等既是闫大人费力请来，大人总该听说。大人即便真不知，当日在黔州，我家傩主也和大人提过此事，大人那时不是一口应承？才刚小的所放的青鸟，所飞正是鹤州府的北门。”一面说，一面又拿手指了指身后祭坛上所悬的那一块金牌，再接声道：“大人请再看仔细了，那四个字，即是当日夫子留与我南丘班的镇班之宝！凭了它，到如今，我南丘班传了二十代，还不曾有哪个敢破了这规矩去！凭他是谁，眼前，若是不让我等先祭了傩神，抑或耽误了吉时，闫大人交付的差事恐万难从命！”这老者看着虽老弱，然声若洪钟，气宇轩昂，一字一句皆掷地有声，直说得两旁那些个衙役都自发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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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夫子，此处专指孔门的学生对孔子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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