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京七月份的一个晚上。齐世平低着头盯着面前的半杯扎啤有些发呆 耳边老杨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但是他毫无办法 这声音的主人即是自己的老同学同时也是自己的老板。
“世平 你觉得你的人生还能谈理想么。”老杨说话毫不留情 刚有半分醉意的他已经开始以酒盖脸了。
“三十了！你三十了 我也三十了！都过了做梦的年龄了 你当我没有梦想么 哥当年成立游戏公司还想做中国的魔兽世界呢 你看现在怎么样？五年前我公司养着上百口子 现在还剩下几个人？”老板同学又干了半杯。
齐世平真的不想再听这位老板同学的“酒后真言”了 他看向旁边的另一位老同学马铜山 想要寻求帮助。马铜山心领神会 立刻拿起杯子向老杨敬了过去。
“嘿嘿 老杨 好饭不怕晚 三年不飞一飞冲天说的就是你！现在谁还不玩个手游呀？你这手游公司早晚能起来 来咱走一个。”马铜山举起酒杯。
老板同学跟马铜山碰了一个 一饮而尽。“胖子 现在这时代叫什么知道么 移动互联网时代。看新闻 看电视 沟通交流 娱乐 甚至花钱全在手机上 我特么去趟南方 打车都用手机交钱。”马铜山体重二百上下 所以熟悉他的人总是叫他胖子。
“对对对 别说打车 没准儿以后上公共厕所都得用手机交钱 来 我给你倒上。”胖子打开一瓶啤酒 直接给老杨的扎啤杯倒满。
“对 上厕所都得带上手机。这就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所以我要做手游 手机游戏！”老板同学又跟胖子碰了一个喝了一大口。
“齐世平 你给我当了这么多年策划 你跟我说说 手机游戏是什么？就是那种上厕所都能玩的游戏。”老杨又将目光转向齐世平提出了问题 却不等齐世平回答 自己先给出了结论。
“简单 快捷 拿过来就玩 无限利用碎片时间 一根手指就能玩的游戏！你特么想想 你做的是什么 是手游么？你画了好几十页的大地图 还特么画了好几十个npc 光设定就特么十来万字 这是手游么？一个手机 屏幕就那么大 那么些字给谁看？还有你这游戏主题 寻宝解谜？这种费脑子的游戏是手游么？光系统和支线你就写了几十页 你跟我说说这是手游么？”老杨喷出来的话跟机关枪似得。
齐世平攥着那半杯扎啤 喝了一小口 “当年 你叫我来给你做策划 不就是要做有品质的游戏么。”
“品质？你以为游戏做的大、做的复杂就算有品质么？你看看那些真正能赚钱的手游 有几个有剧情？简单的界面、易懂的逻辑、不断重复、无限递增的难度 这些加才是现在手游的主流模式 你敢说那些没有品质？而且 我明摆着告诉你 你脑子里那些东西 我做不出来。就算放在全中国 做出这样的手游 也要两年 两年你懂么？两年 黄花菜都凉了！”老杨声音很大 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稍稍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好了 别说你们那点破事了。谁年少时还没点梦想啊。吃串 吃串。”马铜山开始打岔。
“你少提梦想 当年哥毕业要不是因为这狗屁梦想 现在早成亿万富翁了 那会我脑残非要开什么游戏公司 要是把我爹给我的钱用来买房 哥用受这罪？哥倒是羡慕你 还是你有眼光 现在有五处还是六处房产？我算发现了 你特么才是富二代！世平那会不也买了个房呢 现在扔着卖也一百来万吧？哥为这个公司现在自己还得租房住。”老杨话越来越多。
“嘿 我哪有那么些家产 房产证上没一个写我的名字 全是我家老爷子的 哪天我家老爷子资金周转不开 没准就给抵押了。还是世平好 起码有个自己的房子住。”马铜山笑道。
“我还得还房贷呢。”齐世平小声嘟囔一句。
“屁 是哥给你还房贷好吧！你也得对得起哥 把你脑子里那些玩意扔进马桶吧 整点新的、小的、灵机一动就能赚钱的那种创意出来吧 十年磨一剑的玩意真的跟不上时代了。”老杨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齐世平叹了口气 “这个做出来 一定能火 我有…我有预感。”说的很没底气。
“预感？哈哈 预感 你说的是你那**爆了的超能力吧 你除了预测晚上吃什么还有什么预感。也对 当年你倒是预测大学考试的题目来着。结果怎么样 你还不是差点就挂了。咱都三十了 别那么中二。”老杨大笑道。
齐世平语塞。
“嘿 你还别说 世平这‘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可是nb到不行 当年凭这个泡到我们系的系花呢 哈哈。”马铜山也拿齐世平开涮。“我说 你这预感现在还灵验不？帮我预测一下我啥时候能瘦下去。”
“当然灵验 我预测你这辈子也瘦不下来了 而且你还得打半辈子光棍 50岁的时候跟一个60岁的女人结婚。”齐世平向胖子反击道。
“嘿嘿 你这离了婚的人 还敢诅咒我？老杨 给我个面子 把这货开了算了。让这货失业然后天天抱着简历面试去！”胖子立刻反击。
“哈哈 那不行。我着把他辞了 他不出半年就得饿死。”老杨大笑道。
“行啦 杨老板 就冲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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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回家就把我那个设定本烧了 然后专心给你做上厕所时玩的游戏！”齐世平道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这才对 把你脑子那些稀奇古怪的创意都拿出来 真做火了几个游戏 咱们再整你那神作。对了胖子 听说你又失恋了 让啥样的小姑娘祸害了？”老杨见齐世平表态 也不打算多做纠缠 主动转移话题开始调戏胖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三个人都轻松不少 在老杨和胖子彻底断片儿以后 齐世平把二人都送上出租车 自己也打车回家。
坐在出租车里 齐世平一阵阵的眩晕 倒不是酒喝多了 而是他真的对自己的事业产生了怀疑 自己这么些年的积累 难道只是一堆垃圾么？回过头来看看 发现自己这些年的心血价不过就是个笑话。
齐世平下了车 晃晃悠悠地穿过了小区回到自己的家。打开房门 看着自己混乱不堪又很久没有打扫过的屋子 齐世平叹了口气 楚海月走了以后 齐世平每次喝酒回来看到这个所谓的家 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躺在床上 齐世平眼前又浮现出楚海月的样子。楚海月是齐世平的前妻 两人是大学同学 齐世平学的是计算机编程 而楚海月是学历史的 虽然不是一个系 但上课的地方确是很近。齐世平这种理工男在大学是很难交到女朋友的 更别说楚海月这个等级的校花。但齐世平本着不怕苦 不退缩 不要脸的三不原则 硬生生将楚海月追到手 当然齐世平还用了一些只有他才能使用的手段。
毕业以后 齐世平和楚海月举办了婚礼 楚海月的父母十分满意这个姑爷 在北京给小两口买了套房子。那时候 齐世平这个外地来的**丝羡煞了无数人。
好景不长 婚后的生活让二人产生了矛盾 楚海月开始找各种理由跟齐世平吵架。其实 吵架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摆在台面上诉说的。齐世平虽然多次想心平气和地跟楚海月谈一谈 但楚海月从不给他机会。那段日子 两人只要一开口就会吵架 这所谓的吵架大多时候是单方面的 齐世平总会以沉默的态度来应对楚海月的胡搅蛮缠。
齐世平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脑代 将自己关于楚海月的思想清除出去。
虽然已经分手 齐世平却一直相信自己和楚海月还有复合的那一天 他认为时间久了 楚海月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想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 自己和楚海月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齐世平开始后悔 后悔当初的决定。
“奶奶 奶奶…”齐世平默念他自己发明的咒语 每次他想起楚海月的时候 都会念起的咒语。曾经 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楚海月和奶奶。既然不能想楚海月那就用对奶奶的思念将楚海月驱散。
齐世平是个遗腹子 他的父亲还没到30岁就因脑梗离世 母亲也在齐世平两岁的时候忧伤过度外加积劳成疾而去世。齐世平完全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小的时候 齐世平总以为自己自己是个不幸的孩子 而且齐世平生长的那座小城市的人都迷信的无可救药 诸如‘天煞孤星’、‘命硬’、‘克死爹娘’的闲言碎语几乎伴随着齐世平的成长。大人说得多了 小孩子也跟着学 齐世平的小伙伴们也时不时对齐世平指指点点 尤其在打闹的时候 更是口不择言。听得多了 齐世平自己也会相信。
但是奶奶从来不承认这种说法 奶奶总是告诉齐世平 “人有生就有死 谁的生老病死也不是另一个人克的 如果真有命数一说 那也是死的人自己命不好。谁再跟你说这个 你就揍他 打不过就回来告诉我。”
有了后盾 齐世平的童年立刻变的轻松了不少 再有小伙伴用那种话刺激他 他立刻就扑上去跟人家拼命 次数多了自然就有家长上门来理论 不过奶奶从来都是一句话就给人家打发回去 “你们家孩子嘴贱就别怪我孙子手痒。”遇到蛮横的 老人家直接把门一关 打开收录两用的大收音机放上一盘磁带用最大的音量放莫扎特。完全不理会外面的骂街。而且过不了两天 来齐世平家骂街的人家里的锁眼总是被火柴头曲别针一类的东西堵上。虽然从来没人抓到过犯人 但所有人都认为是齐世平干的。
这么一来祖孙俩就恶名远扬了。“放音乐的老太太”和“堵锁眼的小崽子”的名号在整个城区都大名鼎鼎。不过齐世平挺冤枉 他自己知道 自己从来没堵过谁家的锁眼。齐世平也问过奶奶 奶奶轻轻一笑 告诉齐世平 “他们不是信命么 这没准就是玉皇大帝给他们的天谴。”
现在想起这些往事 齐世平总是不由自地想笑 奶奶的样子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每一条皱纹都无比清晰。慢慢的越来越多的记忆浮现 有奶奶做的难吃饭菜 也有自己打架不占理被奶奶痛训 或者自己和奶奶一起听着电台评书的各种往事。
随着越来越多的回忆 奶奶的样子却逐渐模糊 原本清晰的皱纹逐渐消失 甚至整张脸也在齐世平的幻想中逐渐变形。齐世平努力想要看清奶奶的样子 模糊的样子又重新凝聚 慢慢的 整张脸变得光滑无比 原来的五官和轮廓都消失不见 整张脸变成了一个很奇特的东西 一个金黄色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齐世平紧闭双眼 想要看清这奇怪的东西 但是脑中一阵刺痛如打断了他。齐世平猛抽了口气 睁开了双眼。
“这特么是怎么？是预感么？”齐世平小声嘟囔 这种刺痛和幻觉 曾经也出现过 不过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齐世平一直把这种感觉称为“预感” 当年他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超能力。
“齐世平 别那么中二了 赶紧睡觉！一只羊…两只羊…”齐世平对自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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